拾叁 夜闌更深(2 / 2)

天家野記 叁緘 5961 字 9個月前

“看在淩哥哥出賣色相的麵子上,”鬱凝坐直身,道,“趙玨鳴才接手巡防營幾天?他怎麼能號令住巡防營讓他們向同根百姓下手?六哥,你現在去胥家軍,胥家軍待你如何?”

“意思是趙玨鳴和巡防營早有接觸?”胥淩問。

“對。”鬱凝道,“舅舅重兵權,他或許會因為某些由頭,將權給你。但給你是一回事,你私自去爭便是另一回事了。”

趙玨澧質疑道:“你僅憑一個猜測,便能如此斷定?或許是巡防營不敢忤逆呢?軍令如山,誰敢不從?”

“可能是吧。”鬱凝又玩起了胥淩的辮子,“但我就這麼認定了。”

她還知道些彆的。趙玨澧心想。趙雩養起來的細作們,一定是跟了鬱凝。

“那我就信你了。”趙玨澧道。

“我也信你。”胥淩捏了捏鬱凝的手。

“你當然要信我了,我很聰明的,大笨蛋。”鬱凝抱著胥淩的腦袋,用力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惹得大將軍紅透了臉。

臨近夜深,胥淩要回城裡去了。鬱凝一聽,眼裡便起霧,“我睡醒時,從來見不到你……”

胥淩的心都糾了起來,他低著頭,捧起鬱凝的臉,拇指擦去她的眼淚,“我們不能同時消失,會被察覺。”

鬱凝不聽解釋,背過身啜泣著,“就、就一晚上都不行嗎?我、我可以同你擔風險的……”

“凝兒,我們一丁點風險都不能冒。”胥淩握住她的手,又被甩開了。

趙玨澧抱臂倚在竹廊下,說著風涼話,“嘖,哄不住了。”

“凝兒……”胥淩單膝半跪,在鬱凝麵前蹲下,“你一哭,我更難受。”他從身後提出一個金絲籠,呈到鬱凝麵前,“不哭了,好不好?”

鬱凝眼簾上掛著晶瑩的淚,和籠子裡雪白的小貓,黑眼瞪藍眼。她打開籠子,將貓抱了出來,而那貓乖順地舔了舔她的臉。

“是甜豆嗎?”鬱凝吸著鼻涕,問。

胥淩掏出手帕,擦了擦她的鼻子,“是甜豆的孫子,甜豆豆。”

甜豆是鬱凝小時候養過幾天的波斯貓,因傷了鬱凝一次,便被長公主送給了宣賢王夫人。後來鬱凝養好了病,想要回來,但甜豆已經不認她了。她哭了很久,最後隻得作罷。

“去南方打仗時,宣賢王馳援我,提及甜豆的孩子也要生小貓了,我便請他送一隻過來。”胥淩道,“這隻最像甜豆,也很聽話。”

鬱凝摸著貓背,道:“你走吧,我要同甜豆豆玩了。”

胥淩道:“不要我了?”

鬱凝根本不看胥淩了,她把甜豆豆放在地上,從籠子裡倒了毛球出來逗它。

胥淩歎氣,起身向趙玨澧做了個示意,讓他照顧好鬱凝。

趙玨澧道:“放心吧,她鬼精得很,哪用得著我照顧。”此話一出,得了鬱凝的一個瞪眼。

“明天你還要來。”鬱凝對已經翻上牆頭的胥淩道。

“遵命。”

胥淩離開後,趙玨澧便讓侍從都進來伺候了。

鬱凝那幾個近身的侍女也都喜歡貓,和鬱凝一直在逗貓。

趙玨澧困了,催了好幾遍,鬱凝才抱著貓進臥房。

“胥淩可就差把心挖給你了。”趙玨澧在地上鋪床,隔著屏風對鬱凝道。

“當然。”鬱凝很坦然。

自從和鬱凝“成親”,趙玨澧鋪床的本事越來越熟能生巧了,他在平整的被窩裡躺下,“其實我也給你備了一份嫁妝。那事出來之後,我就猜是胥淩。雖然現在事情成這樣了,但嫁妝還在。等你和胥淩走時,我拿給你。”

“謝謝六哥。”鬱凝放下床帳,將貓圈進懷裡,“你怎麼知道是他?”

趙玨澧笑了,“你不會以為彆人不知道你喜歡胥淩吧?”

鬱凝尷尬道:“有那麼明顯嗎?”

“帝都就沒幾個人不知道。”趙玨澧懶懶道,“但胥淩把你當乾妹妹還是什麼,倒是叫人有的猜。他自小心思多,一直比你考慮多一點。”

“舅舅也知道?”

“父皇那麼疼你,自然是知道的。”趙玨澧說完,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父皇總說要讓鬱凝嫁心上人,讓她高高興興過一輩子,可當初趙玨澧一去他麵前“承認”,他怎麼看起來有點……欣慰?

床榻上,鬱凝抱緊了貓,她想起皇帝說要給她賜婚時,問的是她可有看上哪個皇子——胥淩一開始就是被排除在外的。

皇帝曾在宮宴上問過胥淩,可看上哪個姑娘。胥淩指了個妖嬈的舞女,於是當晚,皇帝便將舞女賜給了他。

鬱凝喪著臉跟鬱冕說,胥淩不喜歡她。鬱冕搖頭,說胥淩是保護她。

後來鬱凝才想明白,胥家軍和恒羽軍是南朝最強的兩支軍隊,皇帝不會樂意看見他們聯姻。可三年前,恒羽軍便消失了,鬱凝煢煢孑立,皇帝為什麼不願成全她?

鬱凝靜下心,聽周圍的聲音,她聽到趙玨澧的心跳突然變快,為什麼?

鬱凝猜不出來。她胡思亂想著,睡著了。

不知睡到幾時,甜豆豆在鬱凝懷裡蹬腳,把鬱凝驚醒了。而趙玨澧,不在房裡。

鬱凝從風聲、泉水叮咚聲,以及侍從的囈語中,找到了趙玨澧的聲音——他在隔了三個房間的茶室裡。

有人在向他稟告今日朝中情況。而趙玨澧要求他們暫停原本的計劃,轉而引導皇帝去猜疑趙玨鳴和巡防營的幾員大將的關係。

鬱凝沒聽到於她有用的東西,正要收了心神,接著睡。

“顧斂這老滑頭……”趙玨澧突然說。

顧斂?鬱凝聽見翻頁的聲音,猜趙玨澧在翻看信件。

“不做好他的巡視,跑深山老林裡做什麼?”趙玨澧繼續道。

顧茗跟著她爹去江北一帶後,給鬱凝寫了好幾次信,大多是說好吃好玩的,還有抱怨她爹又罵她不像個女孩了。顧茗有次說,她在山裡捉了條蛇,用它泡了一壇蛇酒,改日找人帶給鬱凝。

鬱凝對此隻覺顧茗玩得越來越花了,現在想想,顧茗怎麼能跑去山裡?此事的確可疑。

但趙玨澧怎麼盯到那邊去了?

“對胥淩,”趙玨澧又道,“他與江北守軍的聯係,盯著點。”

趙玨澧從未完全信任過胥淩。鬱凝心想,沒關係,我也盯著你呢。

又交代了點朝中事務,幾個低不可聞的腳步聲消失後,趙玨澧走回了他和鬱凝的“臥房”。鬱凝閉上眼,卻聽趙玨澧沒有睡回去——他繞過了屏風。

趙玨澧的氣息靠得越來越近,鬱凝扣住了袖箭——那支袖箭一直都在鬱凝手腕上帶著,每次見麵,胥淩都要給袖箭打磨、調試。

甜豆豆趴在鬱凝臂彎,它仿佛有所預感般,安靜地不動了。

趙玨澧已經走到了床邊,他彎下腰——

“你敢——”鬱凝一聲尖叫,精悍的箭矢飛射而出。

“啪”箭矢穿過趙玨澧的身體,射入房梁。

趙玨澧跌倒在地,鮮血蔓延——他手裡撿著一床掉落在地的絨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