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玖 新桃舊符(1 / 2)

天家野記 叁緘 5476 字 9個月前

一轉眼,便是年關。

皇族家宴上,皇帝一個個給這些兒女賞銀。同往年一樣,大皇子的兒子領了個最大的,鬱凝其次。趙玨澧和趙玨鳴,還有胥淩,東西不同,但價值不相上下。其餘人都是尋常物件。

眾人當然知曉皇帝的心思,故而也不敢議論。

“南兒怎麼沒來?”趙玨鳴搖著酒壺,問胥淩。

胥淩隻道:“養胎。”

趙玨鳴淒淒笑了,“是要好好養著。”他又轉向趙玨澧這邊,伸手想往鬱凝酒杯裡倒酒。

“王爺——”

“二哥——”

胥淩與趙玨澧幾乎同時抬住了壺嘴。

趙玨鳴左右看看他們,道:“你們對凝兒,護得可真緊。”

趙玨澧與胥淩對視一眼,正欲開口。鬱凝卻先取了趙玨鳴的酒壺,轉向趙玨鳴,“二哥,理當凝凝為你倒酒才是。”

趙玨鳴道:“凝凝怕我在酒裡下毒?”

鬱凝彎起眼,“可不是麼。畢竟昨個父皇還問我脖子上的疤好沒好全呢。”

趙玨鳴沒想到鬱凝比他還敢說,冷哼一聲,轉悠走了。

胥淩向鬱凝微微點頭,跟著趙玨鳴走了。

趙玨澧嫌棄地讓鬱凝把那酒壺扔了,“狗東西,怕是慌了。”

“舅舅對他不滿了?”鬱凝小聲問。

趙玨澧借著給鬱凝夾菜的樣子,靠近她,“父皇定了,讓我年後去江北巡鹽,胥淩隨行。”

鬱凝眼睛亮了,問:“六哥、六哥,我能不能也隨行啊?我、我可以照顧你,我還可以……額……”

“得了吧,誰照顧誰還不知道呢。”趙玨澧拍了拍她的頭,“你自個去跟父皇撒點嬌,有什麼不行的?”

鬱凝半刻也等不了,她抱起給皇帝準備的年禮,蹦跳著去了找皇帝。

沒一會,趙玨澧便見皇帝心花怒放,又給鬱凝賞了些“小玩意”。

這丫頭哄人的確有一套。趙玨澧心想。

皇宮夜宴後,趙玨澧本要回翰林院,抓緊時間將修典的事情做一做。鬱凝卻拉住他,道:“李卿雲還懷著你孩子等你呢。”

一句話,讓趙玨澧想起他曾經坐在門檻上讀書的日子。宮女問他在等誰,他搖頭說沒有等誰。他沒有可等的人,所以“等待”這件事,本身便無意義。

於是趙玨澧同鬱凝上了回府的馬車。

按規矩,李卿雲要給王爺、王妃下跪奉茶,再一道用年夜飯。鬱凝想著她畢竟有孕,便免了她下跪。

鬱凝親手端了皇帝賞賜的年糕,與李卿雲分食。

李卿雲撲閃著含情的眼,小心翼翼地看向趙玨澧。趙玨澧明了她在擔憂什麼,他先從鬱凝手上取了年糕,吃給李卿雲看。

李卿雲這才敢吃。

而後鬱凝又給李卿雲賞了些銀子——賞彆的她也不敢用——端峻王府的年夜飯便算過去了。

鬱凝先回了湖心園,留趙玨澧和李卿雲在正廳。

“王爺,你摸。”李卿雲拉著趙玨澧的手感受腹中的動靜。

砰、砰。

趙玨澧真切地感受到一個生命。他一時間,五味雜陳。

趙玨澧沒有想過孩子的事,有時他會覺得沒有孩子才是好事。畢竟,他注定不可能分給孩子多少精力,若是生養了,恐怕也是宅院中,一株風中暗生的野草。

他這個人並無太久遠的念想,隻打算生一世,便過一世。倘若真能登得金殿,日後過繼個孩子傳位,也並非不可。

但現在,有個流著他的血的孩子即將到來。

趙玨澧從袖中取了一支金鐲,給李卿雲戴上。這是第一次,李卿雲沒有開口,趙玨澧便贈了她首飾——而且還是她心儀的樣式。

李卿雲淚眼婆娑地依偎進趙玨澧懷裡——儘管進門時,她瞧見了,這是鬱凝給趙玨澧的,提醒他送給自己。

趙玨澧這個人,大抵是沒有心的。李卿雲第一次見他,便記住了這個安靜的皇子。父親佝僂著背,說這是無人問津的野花,就像他們一樣。但是隻要是花,便會開的。

李卿雲試圖抓住趙玨澧的目光,可她不知道自己哪裡做得不對,趙玨澧從來都將她看作可有可無之物。每一次的親昵,都是因父親在背後助力。這不是情愛,而是交易。

沒關係,李卿雲心說,拿不到趙玨澧的心,便拿走權利。她不會讓這個孩子,變成野花。他的路,不會像趙玨澧一樣難走。

趙玨澧陪了李卿雲一會,還是回了翰林院。《天景盛典》純粹是個花頭,但趙玨澧要將它粉飾成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之書,難度不小。趙玨澧辦事向來認真,若不完工,他心裡總放不下。況且,他還準備著年後去巡鹽,這可是大有賺頭的事情。

翰林院裡隻有他這一盞燈,他披著大氅興致勃勃地揮筆書文。

果然還是辦政事讓人心情舒暢。

子夜時分,四處響起了爆竹聲。趙玨澧略微停筆,仰頭看升入高空的煙火。

今年,南朝的財政並不好看,百姓都過得艱難。但佳節之中,人人都生出一些期許——明年,明年總要更好些。

“王爺——”去風猛然撞開了翰林院的門,“府裡出事了——”

李卿雲小產,孩子沒保住。

趙玨澧到雪園時,看見滿地的血,李卿雲和孩子的,還有鬱凝的。

鬱凝聽聞小產,趕來雪園。李卿雲卻掏出刀子,刺向鬱凝。

若非鬱凝躲得快,被傷的,就不隻是胳膊了。

“王爺……”李卿雲身上的血都沒擦儘,她撲下床,爬向趙玨澧,“王爺,是那個賤人害了孩子,你要為孩子做主啊……”

趙玨澧讓人扶起李卿雲,讓大夫診治。他正打算去看看鬱凝,人卻已經吊著胳膊來了。

“你有沒有事?”趙玨澧問。

“王爺,臣妾無礙,已經止血了。”鬱凝嘴唇發紫,顯然被嚇得不輕。

趙玨澧坐在門外等大夫給李卿雲處理好,鬱凝也坐著等。

“我封了府邸,”鬱凝道,“隻放去風給你報信,其他人都不能隨意出府。”

“嗯。”趙玨澧看著自己的手骨,沉默著。

“李卿雲小產這事,恐怕是被人下藥了。”鬱凝繼續道,“關於皇家子弟被害的事情,我知道一點。不知和此事有無乾係。”

“那個倩寧在哪?”趙玨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