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玖 新桃舊符(2 / 2)

天家野記 叁緘 5476 字 9個月前

“你懷疑是倩寧?她下手的機會恐怕不多……”鬱凝說著,忽然緊盯住趙玨澧。

趙玨澧與她對視著。他沒有開口,但鬱凝確信,他一麵隱瞞李卿雲懷孕的消息,一麵利用倩寧向趙玨鳴放出了消息。他或許隻是想驗證皇家子弟被害是否與趙玨鳴有關,但結果,無論如何都是——趙玨澧為殺害孩子的凶手,通風報信了。

“是誰,能躲過去風,向李卿雲投毒?”趙玨澧問。

事已至此,趙玨澧隻想彌補損失。

房內。李卿雲剛剛轉醒,她聲嘶力竭地喊著:“是鬱家那個賤人……王爺,你要為孩子做主啊……”

趙玨澧和鬱凝走入房內,趙玨澧道:“卿雲,無憑無據,不得胡言。”

李卿雲哭訴,“一定是她……她掩蓋了證據……”

跟隨李卿雲陪嫁過來的嬤嬤下跪道:“王爺,夫人出事後,府邸上下都驚動了,可王妃卻姍姍來遲……”

趙玨澧皺眉看向鬱凝,鬱凝沒解釋。但趙玨澧猜到了——胥淩來找她了。

這個理由無懈可擊,但隻能被趙玨澧知曉。

趙玨澧道:“不得胡亂猜疑。”

“王妃也是最有嫌疑的!”嬤嬤道。

“閉嘴。”趙玨澧不耐煩,“卿雲,你想想自己吃過什麼,用過什麼……”

李卿雲身心受重創,她毫無生氣地喃喃:“年夜飯……”

趙玨澧皺眉道:“本王也都吃過了,王妃也吃過。”

嬤嬤道:“王爺,老奴見過有些毒隻對懷胎的婦人見效,對一般人並無太大損害。”

“是那個賤人、是那個賤人……”

趙玨澧的耐心消耗殆儘,他轉身出了門,鬱凝和診斷的大夫也跟了出去。

大夫向趙玨澧稟告完,急忙離開了書房。

趙玨澧握著一支白瓷筆筒,越握越緊。

“對不住……”鬱凝道。她沒想到,這樣著了趙玨鳴的道。

李卿雲的確中的麝香一類的藥粉,大夫在李卿雲房裡時便想開口,但被趙玨澧的眼神製止住了。

那藥粉在趙玨澧給李卿雲的金鐲上找到了,來源是鬱凝。

趙玨鳴很可能是將藥下在了酒壺上,鬱凝的觸碰正中下懷。回府後,她淨過手,但那金鐲是皇帝在宮宴上的賞賜,鬱凝轉手便將給了趙玨澧。

他們三個以為趙玨鳴想對鬱凝下手,卻都忽略了李卿雲。

這場爭鬥裡,沒有人是無辜的。

————

上元節,趙嘉南同胥淩在宮裡吃過午飯,一起離開後,胥淩上馬,趙嘉南入坐車內。

“夫君,”趙嘉南忽然掀開車簾喊道,“今日你也要忙軍務?”

“對。”胥淩冷淡道。

“能早些回家嗎?我等你。”趙嘉南說。

她今日難得收斂了脾氣,說話格外好聲好氣。

“看情況吧。”胥淩扔下這句話,便騎馬走了。

帝都的上元燈會從來都是華彩琉璃的,燈山、燈海,舉目難以窮儘。

胥淩以前都會和鬱凝上街,逛一整晚。有的地方人太多了,胥淩便將鬱凝托舉在肩膀上,聽著她的指揮走。

有一次看炸鐵花,胥淩一邊護著肩上的人,一邊排開人群往前擠,忽聽鬱凝喊了一聲爹、娘。胥淩一抬頭,見長公主挽著鬱冕也在人群中。

胥淩下意識給鬱冕行軍禮,晃得鬱凝抱住他的頭,大叫“淩哥哥,我要掉下來了!”

鬱冕大抵沒想到這個女兒大庭廣眾之下便敢和胥淩如此親密,臉色霎時有點黑。

胥淩正要把鬱凝放下身,卻收到長公主讓他“彆管鬱冕,趕緊帶鬱凝玩”的信號。胥淩自然是趁機舉著鬱凝跑了,身後傳來長公主掐著嗓子的“鬱哥哥,人家也要舉高高……”

然後想把女兒提回來的鬱冕,便自顧不暇了。

今年的上元節,早已物是人非,鬱凝還受傷了,得待著養傷。胥淩便忙完軍務後,提著小食和花燈,去王府找鬱凝。

兩人靠著趙玨澧打掩護,帶甜豆豆膩歪了一會,便散了——鬱凝得跟著趙玨澧去各府走動。

回自家後,胥淩想起趙嘉南在宮牆下說的話,感覺她神色奇怪,於是繞路去找了她一趟。

趙嘉南坐在一桌上元宴旁,飯菜熱到第四遍,終於等來了胥淩。

“夫君,你回來了?”趙嘉南站起身,想服侍他入座,卻連胥淩的衣袖都未碰著。

“有什麼事?”胥淩問。

趙嘉南笑意凝住,道:“我們除了新婚後那幾日,便沒有好好吃過飯了。”

“不需要。”胥淩道。新婚伊始,胥淩擔心趙嘉南鬨事,還逢場作戲幾次。後來發現趙嘉南要麵子,不可能自己將家醜外揚,胥淩就懶得理她了。

“夫君,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趙嘉南問,“我也曾和鬱凝一樣,喊你一聲‘淩哥哥’啊。”

胥淩皺起眉,他過去的確對趙嘉南並無厭惡,宴會上碰見,他也會像對其他孩子那樣,送點小玩意。後來,她每讓鬱凝傷心一分,胥淩便記恨她十分。

他們成親前,趙嘉南甚至背著他,將婚帖送到了鬱凝麵前。趙玨澧說鬱凝冷得很,以冒犯為由,扇了她一巴掌。

可胥淩和趙嘉南新婚那夜,鬱凝躲著哭了一整晚,第二日便起燒了。

胥淩樁樁件件都記得。

他道:“趙嘉南,緣分之事,本就殘忍,我們或許有緣,卻終究無分。你非要糾纏,甚至為此傷害無辜之人,你以為,我如何不厭你?”

儘管知道答案,但從胥淩嘴裡聽見,趙嘉南依然被字字句句傷得體無完膚。

“事已至此,”胥淩接著道,“你若反悔,我可以同你和離……”

“不!我不!”趙嘉南道,“我知道你心裡裝著彆人,我可以等,我心裡也隻有你。”她握住胥淩手,“你自小隨軍出征,十五歲獨自領兵退敵。凱旋之時,父皇為你授封,萬眾跪拜,隻有你,身著戎裝,一步步走上黃金台。那時我便想,此生非你不嫁。淩哥哥,我不是為了利益嫁給你。”

胥淩掙脫她的手,後退道:“我感激你對我這番情誼,但我注定不可能對你有所回應。”

趙嘉南垂下手,仿佛失了氣力,“淩哥哥,你抱我一次,好不好?就一次……”

胥淩看著這個無助的女人,她眼神中的淚光,不斷晃動燭火。他們一道長大,趙嘉南嬌縱,但胥淩也見過她為宮女下跪,求皇帝饒過,她本性並不壞。

胥淩歎氣,一步步退了出去,“我給不了你任何東西。”

趙嘉南看著胥淩的背影消失在夜色彌漫的長廊,終是痛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