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哥哥？”

“在呢。”

鬱凝自大夢中醒來，透過天光，見身旁人如舊。她張開胳膊，擁住他，道：“我夢見我們去了深山，舅舅也來了，後麵的事情比爹爹講的鬼怪還嚇人……”

“那我們就不要回想了，想想今天吃點什麼。”

“嗯，我想去找顧茗，她說江北的紅燒豬肘很香，邀我和她去吃。我偷偷去找她好不好？我不會影響六哥巡鹽的。”

“趙玨澧肯定不會答應，”胥淩道，“但他的想法不重要，我給你打掩護。”

“淩哥哥對我最好了。”鬱凝仰頭在胥淩下巴上親了一口，卻發現胥淩脖頸烏黑。

她折身起坐，胥淩遍身的傷闖入眼簾。

“昨晚……”鬱凝腦海中閃過夢中種種，“不是夢，是真的？”

胥淩歎了口氣，他艱難地坐起。

“凝兒，如果可以，我寧願你相信它是個夢。”胥淩緩緩道，“那已經是三天前的事情了。”

鬱凝聽完那一晚的事情，神情恍惚。

她卷起衣袖，按著手腕上的傷口，還有些疼，但很難想象三天前有刀子刮進去過。腹部的傷幾乎已經完全愈合。

她也感受不到蠱蟲的存在。

“從你被蠻族悄無聲息地掠走，我便猜有人知道你耳力的事情。”胥淩道，“我發現是趙玨鳴在供養蠻族，本打算向趙霆上書，可趙玨鳴告訴我，一切都是趙霆的指示。趙玨鳴一麵幫趙霆溝通蠻族，利用蠻族對力量的追求，去養殖青蠱。一麵將趙霆的消息透露給我，讓我與他同謀大事。在後續的調查裡，我發現趙玨鳴根本不知趙霆全部的計劃，於是，我投靠了趙霆。”

趙霆敢把江北守軍給胥淩，是因為胥淩根本就是他的人。他一直以皇位為餌，釣趙玨澧和趙玨鳴幫他查青蠱相關之事。胥淩在一次次對趙霆的窺探中，知曉了鬱凝耳力的秘密。

鬱凝在趙玨澧府上被雷嚇昏，讓胥淩明白了趙霆為何不直接取用鬱凝身上的蠱蟲——那蠱已經老了，逐漸失控，根本無法長久維係。

若鬱冕還在，他定然要為鬱凝重製蠱蟲，但他已經被趙霆害死在戰場上了。

胥淩對此蟲無計可施，惶恐中，他想到了利用趙霆，為鬱凝做嫁衣。

顧斂這幾年打著巡撫之名，四處為趙霆尋找鬱冕當初藏下的蠱，最終趙霆借著趙玨澧的查探，縮小了範圍。顧斂在那座深山裡，找到了鬱冕留下的看守，也找到了那些陷入沉寂的蠱蟲。顧斂結合蠻族的蠱，將蠱蟲重新養殖，並且用趙霆早已“儲存”下的皇室幼兒，為他試藥。

“那些孩子從各個王府被帶走時，根本沒有死。”胥淩道，“是趙霆，狸貓換太子。”

儘管早知趙霆本性凶狠，鬱凝依然被驚得說不出話。

“這幾年趙霆吃的藥，與鬱冕將軍讓你泡的那些東西是一個方子，那能讓蠱蟲變溫和。當我發現這一點時，已經沒有時間幫你溫養血液了，我隻能用趙霆的血溫馴青蟲，好讓你再次入蠱。”

“凝兒……”胥淩說著，紅了眼，“為了迷惑趙霆，我隻能對你下狠手，對不起。”

鬱凝跪坐在床榻上，捧住胥淩的臉，道：“我沒有怪你。當時和現在，都沒有。”

“對不起……”胥淩想到鬱凝痛苦不堪的樣子，便心驚肉跳。他害怕鬱凝出事。

進入江北地界後，鬱凝的蠱已經越來越失控，她貪嘴、嗜睡、半夜聽見模糊的聲音，都是蠱蟲衰老的證明。胥淩知曉一切，但他什麼都不能說。

“真的沒關係的，你沒有對不起我……”鬱凝輕輕抱住他，“淩哥哥，是你救了我……”

“六哥也為救凝兒儘心儘力了呢，凝兒何時心疼心疼我？”趙玨澧的聲音忽然冒出。他從屏風後伸了伸手，示意自己在這。

“你……”

“我跟胥淩一起等著你醒呢。”趙玨澧道，“沒想到你們背著我密謀。心痛。”

“你還好嗎？”

鬱凝想下床看看他，卻被胥淩攬住，“他都能走動了，用不著擔心。”

“茗茗呢？”

“我沒有傷她要害，修養一段時日便好。”胥淩道。

趙玨澧接道：“身體是沒事，心可就難說了。顧斂那老滑頭有些失心瘋了，加上顧茗……第一次殺人，她未必能承受得了。”

“她在哪？”鬱凝急問。

“在你隔壁。她這幾日魂不守舍，我讓大夫給她開了安睡的藥，在你醒來之前，剛睡下。”趙玨澧道，“相比顧茗，現在有件事更急，不然我也不至於在這等。”

“何事？”胥淩問。

趙玨澧沉吟道：“皇上薨逝一事……”

鬱凝插嘴道：“他當真薨了？”她話語裡，不由帶著輕顫。

“顧茗那一刀，是致命的。”胥淩握住了她的手。

“屍首我已經在山中掩埋了。”趙玨澧毫無波動，道，“此事按理應該隻有我們五人知曉，但我很擔心，消息已經傳去帝都了。”

“怎麼說？”

趙玨澧懊惱道：“我讓人清查在洞穴裡阻攔我的那些暗衛，發現少了一具屍體。”

“他逃了？”鬱凝驚問。

“對。而且，若他當真是皇帝的人，應該去找官府才對。可是這兩天根本沒有動靜。我懷疑他是趙玨鳴安插的，他趁我們離開，探查了皇帝的屍身，逃回帝都了。”

三人都沉默了。皇帝薨逝的消息傳出，趙玨鳴必然會有動作，他很可能借助皇後的支持，在帝都登基，並且將趙霆的死，扣給趙玨澧。更可怕的是，南朝若內部不穩，四周臣屬國，以及最大的威脅，蠻族，將會伺機而動。

這場局，進入了最危險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