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伍 寧為玉碎(1 / 2)

天家野記 叁緘 5665 字 9個月前

趙玨澧點人入營商討勤王事宜時,胥淩快步走到鬱凝身邊,壓製著聲音道:“凝兒,你不該出麵。”

“我覺得六哥或許是可信的。”鬱凝道。恒羽軍消失數年,竟還有此等威望,很難不讓人忌憚。

胥淩搖頭道:“這是後話,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趙玨澧對恒羽軍如何想,還得是登基之後的事情。而登基之前,他們還麵臨著最後一賭——勤王能否功成。

按照原本的計劃,趙玨澧隻是在這場宴會裡試探陣營,但沒想到趙玨鳴動作如此之快,趙玨澧隻好立即變更成勤王。

率先響應趙玨澧的武將,應該是胥淩。但江北武將們擔心的事情,鬱凝也在擔心。

萬一趙玨澧失敗了,怎麼辦?出頭鳥必然會被趙玨鳴趕儘殺絕。

而現在趙玨鳴沒在假聖旨裡提及胥家軍,顯然是給胥家軍一個選擇。他並不想和胥家軍做對到底。

鬱凝的出場,是為胥家軍保留了這一步。若功成,胥家軍作為勤王陣營的實際主力自然要受嘉獎,若失敗,趙玨鳴大可拿早已名存實亡的恒羽軍開刀。

“若你同六哥一樣孤家寡人,你當然可以一條道走到底。”鬱凝道,“但依靠著你的七萬胥家軍,背後還有十幾萬家人,淩哥哥,我們要給他們留一條後路。恒羽軍已經沒了,爹爹不會在意虛名的。”

胥淩目光湧動,於己,他並不想讓鬱凝出麵,更不想再拿恒羽軍做文章。於“胥將軍”,他知道鬱凝給的後路是對的。

鬱凝輕輕笑了,“我們進去吧……”

話音剛落,忽然又一匹急馬衝入軍營,馬背上的人高呼;“北城放烽四炬,蠻賊萬餘人不知頭數,已攻城!”

四座驚變,有人怒道:“蠻賊竟然此時入侵?定是有內賊!”

“離北城最近的雲州有三萬駐軍,他們與蠻賊對戰多次,想來可以應對一些時日。”左將軍道。

趙玨澧站在輿圖前,道:“不,雲州不會出兵。”

“怎麼可能,雲州駐軍本就是為抵禦蠻族而建。”

胥淩掀開簾帳,與鬱凝走進,“王爺說得沒錯。帝都出事之時,蠻族也恰好攻入,內賊是誰顯而易見。趙玨鳴此時引狼入室,是為了牽製我們。既如此,他那嶽丈——雲州駐軍將領石渙,定然不可能出兵。”

江北知府道:“可蠻族生啖血肉,淩辱南朝子民啊!”

“趙玨鳴不會顧及百姓,他是要和王爺比誰更狠。”鬱凝道。

十幾道目光凝聚在趙玨澧身上。在野,趙玨鳴有愛民美譽。但朝中人或多或少知曉,那隻是他往自身貼的金。他和趙玨鳴是相似的,他也曾在權利爭奪中殃及無辜,讓人敢怒不敢言。

例如皇帝要軍費時,趙玨鳴暴力征收,趙玨澧同樣會巧立名目,平添苛捐雜稅。利益在前,百姓輕如鴻毛。

“撲通”,臨州那位刺史忽然跪下,“王爺!蠻族集結萬人,北城無法獨立迎戰。求王爺發兵救援北城!末官三代為國守疆,我父親、伯父皆為蠻族所殺。末官怯懦,融刀褪甲,苟且偷生,可我那堂兄承父遺誌,十年未敢卸責啊。”

趙玨澧投眼在輿圖之上,始終不表態。

刺史爬向趙玨澧,抓著他的衣擺,求道:“末官願為王爺肝腦塗地,求王爺救救北城——”

眾人欲言又止,胥淩道:“蠻族去年被胥家軍重創後,實力不複以往,哪怕雲州不出兵,他們也沒那麼容易攻開北城。此時,我們舉兵勤王方才是要事。”

趙玨澧終於轉身,將恒羽軍兵符按在桌上,道:“北城駐民兩萬五千餘人,一旦被攻破,這些人無處可逃。更何況還有以北城為屏障的寧、海二城,北城失守,它們一樣全城傾覆。”

末了,他一字一句,明晰而決然,“本王,要出兵馳援北城。”

“那帝都如何?”胥淩道,“我們手中統共隻有十二萬江北守軍,其中四萬甚至尚未將兵權交接給我們。而趙玨鳴坐擁巡防營,環帝都的守軍很可能也被他控製。皇後甚至還可以調動兩萬禁軍。”

趙玨澧道:“巡防營有本王的人,哪怕不是統帥,也依然有牽製作用。七萬胥家軍雖定然已被困帝都,但若是能裡應外合,我們便有可乘之機。”

“風險有多大,王爺您不會不明白。”胥淩道。

趙玨澧卻對風險避而不談,再次道:“本王要出兵馳援北城。”

兩人目光相觸,仿佛短兵相接。

交鋒中,胥淩忽而鬆了一口氣。他屈膝道:“末將願為王爺分憂,兩萬江北守軍,抗敵二十日。”

“末將願與將軍同守。”左將軍道。

“不行!”鬱凝突兀地尖聲道,“兩萬江北守軍,不可能抵抗住蠻族!”胥淩帶七萬胥家軍,用儘手段才能夠打怕蠻族。江北守軍的實力遠遠不如胥家軍,胥淩怎麼能守住這麼久?

“江北守軍的確難敵強敵,故而末將隻敢說抗敵二十日,”胥淩道,“待王爺收拾皇庭,再請馳援。”

“離北城近的還有青州!可以讓他們調兵。”鬱凝道。

趙玨澧道:“青州守將首鼠兩端,除非帝都定鼎,否則他們根本不會插手此事。”

鬱凝依舊無法接受。哪怕胥淩是兵神在世,麵對這樣懸殊的實力,胥淩說的抗敵,隻會是死守。

趙玨澧按住鬱凝的肩,“三萬江北守軍,十九日。”

胥淩道:“末將,領命!”

暮色將江北起躍的群山隱去之時,三萬江北守軍已經引馬待發。他們拋棄輜重,隻隨身攜帶四日乾糧,千裡馳援北城。

胥淩帶著武將和趙玨澧商討完部署,散去時,趙玨澧叫住了胥淩。

“你總要給她一個交代。”趙玨澧說著,退離了營帳。

而鬱凝端著藥和紗布,從輿圖後走出。她試圖彎起眼眉,好讓胥淩安心,可一動眼睫,便擋不住江北的風沙。

“彆哭,過些時日我就回來了。”胥淩彎下腰,道,“你和甜豆豆在帝都等我,收拾好行裝,我回來時,便是我們離開帝都的時候。”

他笑說:“我老早存好了盤纏,都放在我書房裡,你知道我喜歡藏在哪。你把它們帶上,不管我們去何處安家,都夠我的大小姐吃香喝辣了。”

鬱凝不理他,道:“把衣服脫了。”

“不是吧?在軍營裡欺負我?”

“脫了。”

“哦……”

鬱凝趁他褪衣,仰著頭忍了好一會,才收好眼淚。她小心翼翼地拆開他裹傷的紗布,一點點清理結痂的血跡。

胥淩在山中被趙霆的強弩射擊得遍體淩傷,最凶險的那道,幾乎貼著他的心臟。昨天他才能夠下床,今日便要領軍出征。

“我會關照好盛伯母,你放心。”

“嗯。你下次見到她,喊她聲娘,她會高興的。”

“還沒娶我過門,就想占我便宜?”

胥淩想了想,道:“確實,於禮不合。不能委屈你,你以後想在哪成親?我給你打一頂金轎子好不好?”

“俗氣。”鬱凝嫌棄道,“去我爹娘墳前拜堂就行了。”

“好,都聽我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