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建民沒想到，自己這牛奶一弄，就日日都要弄了。

“還在寫作業呢？”何蓮問。

許建民剛把牛奶和水果端給許蘇荔，點頭說：“沒想到我老許家還有這種學習的本事。”

“那肯定是遺傳我何家的。”何蓮往臉上敷上黃瓜片，舒舒服服地躺上床。

“甭管誰家的，反正荔荔是學上頭了。”許建民從床底下摳出存折和幾本房產證，說，“本來想著要是考不上大學，就送出國，沒想到荔荔還會她爸省錢。還是我有福啊。”

許建民自從有了女兒，賺錢都努力多了。他在縣城裡的小飯店變成了大飯店，又連開了好幾家飯店，如今已經不用他自己掌廚，坐家裡，就有錢進賬。他總想著要給許蘇荔多存點，以後她不管想做什麼，都不至於被錢束縛手腳。

許蘇荔學習成績不好，初中、高中都是運氣，壓著線上的。許建民擔心她大學沒這運氣了，壓不上，老早就開始打聽出國留學的事情。誰知道許蘇荔不拚運氣不拚爹，開始拚自己了。

“老許，”何蓮扯了扯許建民的衣服，“最近小凡那孩子不是老給荔荔補課嗎？要不咱給他算點補課費？”

許建民一拍腦袋，說：“對啊，你這辦法好，我怎麼沒想到呢？”

謝勇前兩年查出胃癌，治病把家底掏空了。許建民借了二十萬給他們，也很快用完了，他拎著錢想再幫幫，但謝勇死活不肯收了。

許建民拉開抽屜，手指擦了口吐沫，開始數錢，“咱就給小凡算1小時200塊，一天3小時，一個月就是……18000……”

許建民扭過頭，對何蓮說：“敢情閨女不讀書，還是省錢了……”

周末，學校放一天假。許蘇荔拉著謝凡在她家寫作業。

“謝凡，這個定義域我怎麼算不對？”許蘇荔嗦著菠蘿汽水，將卷子壓在謝凡麵前。

謝凡停筆，掃一眼，“這題在你錯題本第32頁，你兩次錯的原因完全一樣。”

“怎麼可能？”許蘇荔不信，翻開錯題本開始找題。

許建民正好趁空檔，把謝凡叫出去。沒一會，謝凡回來，見許蘇荔還皺著眉在想那道填空題。他抽過許蘇荔的草稿紙，筆尖快速地在減號上畫了一筆，“每次都是加減號弄錯。”

許蘇荔不好意思地笑了，她仰頭看著謝凡，說：“我好笨啊。”

大抵是夏天太悶熱，謝凡頭腦昏沉，伸手捏了捏許蘇荔肉肉的臉。

許蘇荔想起謝凡好久沒這麼捏過她了，她把臉湊過去，說：“你再捏捏。”

“咳——”許建民極為掃興地在陽台上咳嗽。

謝凡立即收了手，他迅速收拾課本，回家了。

許蘇荔跑去陽台上質問她爸，“老許！你剛剛跟謝凡說什麼了？”

許建民看她那氣勢洶洶的樣子，嘟囔說：“這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爸！”

“小祖宗，我還能說什麼啊？你這麼麻煩人家，我給人家結點補課費怎麼了？”

“結補課費？你也太見外了！他是不是沒收？”

“是。”許建民把一遝錢給許蘇荔，“你把錢給小凡送去。”

許蘇荔似乎生氣了，她抓起她爸的手，狠狠咬了一口，“難怪我這麼笨，原來都是隨你！”

“嘿，你這孩子……”

許蘇荔在她爸念叨之前，先跑回了房。她從自己屋裡的窗戶爬到水管上，敲響了謝凡的玻璃。

謝凡正在寫卷子，不想給她開窗。許蘇荔就作勢要掉下去了，讓謝凡極快地拉她進自己房裡。

謝凡房間裡東西不多，牆麵上貼了很多籃球明星的海報，還有日本動漫的。除此之外，就是從小到大讀的課本、寫的作業，一摞一摞貼牆放著。

許蘇荔看了一圈，不高興地問：“我們倆的合照呢？你放哪去了？”

謝凡說：“藏起來了。”

“乾嘛要藏？”他們剛上初中時，拍了一組大頭照，謝凡原本貼在書桌上。

謝凡說：“你就當我們正青春期，我不好意思。”

“我都好意思，你不好意思什麼？”許蘇荔睜著大眼睛，認真地問。

謝凡被她問得無話可說。

但許蘇荔話很多，“上次我跟你告白的事情，你還沒有回我。”

謝凡被“告白”這倆字弄的滿臉通紅，“回、回你什麼？”

“談戀愛啊。”許蘇荔說，“小時候你還說讓我嫁給你，結婚之前不要先談戀愛？”

“許蘇荔，”謝凡像個教導主任，“我們正是讀書的時候，要考上一個好大學才能有好工作，怎麼能談戀愛耽誤學習。”

許蘇荔不明所以，“你初中的時候還問我長大一點要不要和你談戀愛，怎麼現在反悔了？”

“我……我那是……”

許蘇荔從不聽教導主任說話，她雙手放在謝凡耳朵上，抱著他的頭，狠狠堵住了他的嘴。但她隻看過電視劇裡怎麼親的，於是嘴對嘴後，就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辦。

她睜著眼睛，和謝凡的眼睫毛打架。

謝凡愣了幾秒才推開她。許蘇荔舔了舔嘴唇，吃到了菠蘿汽水的味道，“行了，這就當你的回應了。”她說，“以後我們可以正式談戀愛了。”說完，她翻窗，從水管爬回自己屋裡。

許蘇荔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仿佛後知後覺，臉色漲紅，腦袋冒出火。滿心都是：我親謝凡了，我親謝凡了……

其實以前謝凡就親過她，那時謝凡還是從心底燦爛到眼睛的熱血少年，贏了一場球賽後，抱起在場外拉橫幅造勢的許蘇荔，狠狠在她額頭親了一口。

這事在他們這小地方傳得可遠，連爹媽都聽說了。他們倆站在一起，被審問。謝凡早就和許蘇荔串好了供詞，說隻是激動之下抱了抱，其它都是以訛傳訛。

他們還小，父母肯定不會同意他們談戀愛。謝凡說，等上大學，他們就在一起。

可是後來就變了，謝凡從初三開始，再也不會對許蘇荔表現明晃晃的偏愛。許蘇荔以為他不喜歡她了。

她最近才想明白，變化開始於，謝凡爸爸向他們家借了二十萬。

少年人的自尊心驕傲又脆弱。

他陽光且俊朗，輕輕鬆鬆就能達成最好的成績和最漂亮的扣籃，他喜歡的女孩是小城裡的最耀眼的那一個，他擁有全世界。可父親的病讓一切都發生了變化，家裡充斥著唉聲歎氣，他的學費是姑姑給的，父親的治療費用是他喜歡的女孩家的。

謝凡心裡的太陽沒有了。

許蘇荔想明白之後，單方麵決定把談戀愛這件事提前，她要毫不保留地，偏愛謝凡。

許蘇荔紅著臉在百度上搜：談戀愛要做什麼、接吻怎麼做……網上魚龍混雜的信息湧入，甚至有偷嘗禁果的指南。

許蘇荔的臉皮承受不住，她扔了手機，把臉埋進印滿粉色Hello Kitty的被子裡。

談戀愛要做的事情好多哦……許蘇荔心想，安全的話，那個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