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被揭穿，我“哼”了一聲。他又說：“教你念一首詩……”媚眼流波，喑啞的聲音低沉沉，如同和煦的風，包圍身側，霎時好聽。

“要是念得好，我便去福德宮……好麼？瑤瑤？”

我仿佛被人刺了一下，整個人都處在呆傻的階段，看他的神色十分正常。所有的人都眨巴著眼睛盯著我們，不過，顯然沒有人對我們兩個抱有什麼幻想，也不會有人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麼奸情。總之，我就是建康城中最人憎狗嫌的公主，他是被女子們用果蔬就能砸死的傳奇世家貴公子。怎麼說，我亦是不可能讓眾人產生聯想的對象。

定了定神，很快地說：“什麼詩，你快說……”

他動了動唇，我微笑著點頭。他最後問我，可準備好了麼。我握了握手中的玉著，沁涼冰洌：“好了。”

他眯著眼睛笑了起來，一瞬間光華盛放。

大殿燭火撤去，惟有月光盈然泄地，太液湖風吹送，王珣一襲白衣飄飄欲舉似乎馬上就要羽化而去，又如蛟人吐珠，說不儘的淒清婉轉。他本就有十分美麗，這一來更足足添上十分仙氣，叫人不敢逼視。

我睜大了眼睛，按照他囑咐的節奏敲起，清越的玉聲玲瓏作響。王珣的低沉而好聽的聲音亦響起來，我不曾料到他的歌聲竟也如此動人。腳下步子卻絲毫不亂，意態舒展。

淡淡流水。淪胥而逝。

泛泛柏舟。載浮載滯。

微嘯清風。鼓檝容裔。

放棹投竿。優遊卒歲。

看得癡了，殿中儘無半點聲音。惟有玉箸聲聲，如雨泣，如私語。這世上，惟有嵇叔夜的詩能與他相配。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蕭蕭肅肅，爽朗清舉。

他踩著踏歌步像我舞來，拂落我手中的玉箸，牽著我的雙臂。低聲在耳邊：“瑤瑤。跟我一起。彆怕。”

我眼圈紅了，低聲說，你欺負我。

他低頭一笑，如一團春風撲入懷中。

微嘯清風。鼓檝容裔。

放棹投竿。優遊卒歲。

微嘯清風。鼓檝容裔。

放棹投竿。優遊卒歲。

“放棹投竿。優遊卒歲。”我吐出最後一個字，淚水緩緩地順著臉頰落下來。

許久許久之後，這一晚王珣的舞蹈仍然為人記得。這段記憶不因為時光而退色，反而更加光彩奪目。我亦成為了這絕美傳說中的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