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蕭璿璣便發了熱,病懨懨地躺在床上。東宮的燈很早就亮了,太醫一波接著一波往東宮去。舅母一直伴在東宮,實在撐不住了,便被嬤嬤們勸去休息。平日裡蕭璿璣就百般折磨我,這下子便將我拘在東宮做苦力了。小黃門端來的藥明明已經遞到他嘴邊,偏偏要我重新試過溫度,甘苦。我哭喪著臉孔,擺弄著那些瓶瓶罐罐。
蕭璿璣皺著眉毛,對我歪歪嘴巴。我狠狠地撇了他一眼,還是很狗腿地端著藥,遞到他嘴邊。他啞著聲音:“想燙死我?”一雙鳳目配上酡紅的麵色真風情萬種,叫人欲罷不能。我輕輕地吹了幾下,他又說,口水進去了。我陪笑著:“快喝吧,要涼了。”
他“哼”了一聲。
我沒有法子,急道:“求求你快喝吧,我要回去睡覺!”
蕭璿璣靜靜地看著我,目光像小楔子一般定進身體裡。我覺得不自在,他卻笑了起來:“蕭北瑤,你真是……”
我揚著下巴,怎樣,怎樣?我要回去睡覺!
“苦……”蕭璿璣小聲說。
這下輪到我笑了起來,蕭璿璣的臉更紅了,細碎的額發散落在肩上,看起來更加單純稚氣。
我想起舅母拿來的桂花糕,便對他說,喝完之後,我拿來換換味兒。他沒有理我,接過我手中的藥慢慢飲了下去。我將舅母拿來的桂花糕放在小碟子裡,塞到他麵前:“快點吃。我好困。”眼皮都要耷拉下來了。
他疲憊地說道:“拿近一點。”燈光下,睫毛蝶翅一樣微微翕動,長長的,像仙鶴的退兒。我想著若是我也有這樣好看的睫毛就好了,將桂花糕遞到他唇邊。蕭璿璣忽然做起來,握住我的手,五指纖細,貼緊我的骨節。
我微微一抖,迅速地抬起頭看他,他麵色蒼白得要命,跟紙紮的人兒一樣,隻是一雙瞳子卻是明亮異常,像是有兩簇小火焰灼灼的燒著。
麵上灼灼的燙,我低下頭去,蕭璿璣蓋著金錢刻花的薄衾正撲進眼中,滿眼都是活色生香的畫麵。蕭璿璣輕輕地咳嗽起來,眼中頗有幾分嘲諷:“蕭北瑤,你不過跳了一支舞博了眾人的眼神,怎麼,妄想我看上你……”
握著我的手慢慢地鬆開,皮膚上溫暖的觸感卻還殘留著,有著他身上特有的氣息。我們兩個人的呼吸很近很近,近得連燈光爆掉的聲音都掩蓋不了。過去的事情潮水一般地卷來,浸濕了心中很深很深的角落。原本以為毫不在意的東西,突然之間,變得堅硬又脆弱。
蕭璿璣,原本就愛欺負我。哦,原來,他隻是喜歡欺負我……躲在某個角落的小人兒輕輕地歎息了一聲,就從我的身邊飛走了。我像失了神一般,愣在那裡。
真是個蠢笨的丫頭。蕭璿璣撫了撫額頭,將藥倒了。回去吧。
我默默地將手中的桂花糕放下,端起藥碗,回頭看了他一眼,依舊是一副冷淡的樣子。我低下頭,慢慢出了內室。
白奴候在外邊,看著我端著藥,忙說:“主子,我來伺候……”
我笑了笑,說好,順手將藥碗遞給他。
低頭說,若是再喝藥的話,一定要乘熱,涼了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