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下愣在那裡,瞪圓了眼睛。若說我內心沒有驚訝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我怎麼就糊裡糊塗地成了謀害東宮之人?這下子可好,我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剛在宴會上稍稍入了旁人的眼,這下便要稀裡糊塗地被誅殺於宮中。倒是活得糊塗,死得也忒糊塗了些。
我安靜地立著,聲音有些顫抖,但是我儘量控製著讓自己顯得平靜些:“謝侯剛剛是說本宮乃是謀害東宮的凶手?”
謝侯道:“是。”
“那,東宮現下如何?”我仰著頭,“縱使我便是謀害東宮之人,立刻杖斃此地。那麼,便讓我知道東宮此刻情況如何。”我帶著一絲笑意,瞧著謝侯,謝侯狹目中閃過一絲怒意,迅速地隱藏起來,他亦笑著回我:“人之將死,何必牽掛許多?”
我知他不肯與我多談,便爽朗地笑起來,自嘲地說:“是嗎?”目光死死地釘在謝侯身上:“謝侯,我母親早逝。如此這番,我雖糊塗過了一世,可是我母親可正在天上看著呢。我們母女二人,在地下團圓之後,便會來找你。時刻跟著你,你謝侯富可敵國,權傾朝野,我和我母親定會要你謝家一族,一朝儘滅,世代為奴,永不超生!”身邊的樂子早已抖得如同篩糠,我掃了他一眼,又看向謝煊,冷冷地道:“我與你本有血脈之緣,不過今日做姐姐的先走一步,你有如此的嫡親爹爹,須得提防以後成為謝侯的刀下鬼。”
謝煊終於爆發:“你這瘋子,閉嘴。”
我笑靨如花,從未覺得自己能說出如此的話。或許是在蕭璿璣身邊被欺負慣了,一點都不曾有反抗的精神。如此,臨刑前演這樣一出,是極好的。
謝侯依舊淡定,從容不迫,有大將風度:“今日便是你歸葬之期,如此,多說無益。”說著,便喚上行刑之人。隻見兩個纖瘦少年一身赭紅色衣裳,係著黑色腰帶,手執著胳膊粗細的實心棗木棒子。在宮中見慣這樣的場麵,這棗杖觸肉不潰,表麵看不出傷痕,內裡的肉早已血肉模糊作一團,壯碩一點的男子不過挨上十棒便能疼得肝腸寸斷。
我低下頭,苦笑。原來死是這番容易的事情……蕭璿璣,你不僅欺負我,連我稀裡糊塗要被人打死了都和你有關。
謝侯火上加油地說:“這兩個少年都是老手了。你不必擔心。本侯自是會將你風光大葬——就如同你母親那樣……”
我恨極,那兩個纖細少年麵無表情,看上去就跟兩隻小鬼一般。我哭了起來,淚水劈裡啪啦地打在身上。
謝煊踟躕道:“父親……不必如此吧?”
謝侯隻掃了他一眼,吩咐繼續。旁人很快將刑凳席子拿來,鋪好。
那兩個小鬼將我按在刑凳上,我立刻哇哇大叫起來:“混蛋,不要碰本宮……拿走,你們的手……啊……”
“謝侯,你混賬!”,“謝煊,你不得好死!”
夜空裡冷不丁打了一道閃電,電光照得福德宮前鬼影憧憧,豆大的雨珠狠狠地砸下來。我大叫道:“謝侯,我娘看著你呢。今晚你打死我,明日我娘便來索命。”
謝侯冷笑道:“明日的事情等到明日再說吧……行刑!”
眾人便不再管我如何掙紮吼叫,那兩個纖細少年看似文弱風一吹便倒的樣子,卻陰測測的,將我箍在刑凳上竟然一絲都動不得。
第一棍砸在背後,我的腦子“嗡”地一聲一片空白,竟然連呼喝都忘記了,“噗”的一聲吐出一口血,眼前一片絢爛,一半是血,一半是淚,剩下的是謝侯悠然自得的笑臉。
娘……我恨你,為什麼要將我生出來……為什麼……我一邊哭著,一邊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變得輕了些,娘,這下好了,我死了,謝侯不會再恨你了,我們也能團聚了,我也不用再被人欺負了,反正沒人在乎我,我們團聚了,做一對兒黃泉路上的鬼母女……
嗚嗚嗚嗚……好疼……
我咬著牙,第二棒落下來了,悶悶地一聲響,身後又辣又涼,大概是出血了吧……我想。疼得挺不住,幾乎要昏過去。模糊間,竟然發現謝煊已經跪了下來跪在謝侯麵前。
謝侯怒道:“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