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流本來想讓他就這麼燒死算了,但是元宵認為他不能在這種時候死掉。
所幸原先元一帆他們便是火雀一族,跟火沾了點邊,待元宵有意控製凰衣將火焰收回之後,他才沒有那麼淒慘。
可儘管保住了一條命,他身上的衣服卻已經被燒的破破爛爛了,更彆提眉毛頭發了,整個人臉都被燙紅了。
滑稽至極。
今天這一出都很滑稽,若不是元宵阻攔淩流和金童玉女,他們早就死了;若不是元宵收回了火焰,他們更是又死了一次。
都這樣了,元一帆還試圖維護他那搖搖欲墜的麵子和自尊心,望向元宵的時候眸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恨意。
可是他從元宵乾淨透徹、平靜至極的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你——!”
元一帆失聲驚叫,嗓子沙啞,顯然也感覺到自己這副可憐蟲的模樣跟元宵如今是天壤之彆,對峙的時候不讓人覺得膽戰心驚,隻讓人覺得可笑。
金童玉女跟小孩子一樣笑出了聲,他們團團圍在元宵的腿邊,撒嬌道:
“小夫人,金童玉女剛剛做的好不好?”
元一帆和那邊倒了一地的長老麵麵相覷,更是忍不住噴出來一口鮮血。
“……乖。”
元宵小聲說。
元宵先是安撫了金童和玉女,將兩個小家夥護到了自己的身後,旋即才略微蜷了蜷手指,他張了張唇,似乎有話想要說。
因為剛剛的火焰,忽然讓他產生了某種“不太實際”的猜測。
但是現在他沒有確切的證據。
“來。”
元宵像是下了某種決心似的,他的唇角冷冷抿起,費了好大的力氣才開口:“淩流,請你幫忙,把他抬到書房門口。”
一直在旁邊緘默不言的淩流忽地抬頭,眸中似有不解。
但半晌後,他還是不情不願般道了聲好。
“金童玉女,乖,”元宵生澀地吩咐他們,“站在這裡,看著他們,好嗎?”
兩個玉雪可愛的小團子扯住了他的衣服下擺,怔怔地點了點頭。
他們兩個總覺得自己應該知道些什麼,可是如今卻想不起來。
元一帆被淩流單手輕輕鬆鬆地壓製著,臉上帶著嘲諷的笑意,也不知是惱怒還是麻木。
他隻覺得元宵在羞辱自己,仗著自己目前還是“夫人”的身份在羞辱自己。
但是他厭惡生氣,卻能忍耐。
元一帆覺得他現在猖狂的原因,無非就是那個燭府的主人還不知道他是冒牌貨。
一個垂垂老矣的老頭罷了,求他們火雀的嫡子嫁過去,不就是懷揣著“衝喜”的心思嗎,或者說,需要他們火雀來做些什麼。
元宵一點用都沒有,都能在這兒待這麼久,若是自己呢?
元一帆並不覺得自己比元宵弱,他對自己有十足的自信,等燭府的主人回來一切就都見分曉了!
所以,跟著元宵來到門口的時候,元一帆發出了一聲嗤笑。
“書房?”他問。
元宵冷靜地點了點頭,沒想跟他多掰扯,隻說了一個字:
“手。”
手?手什麼?
元一帆還沒來得及問,就頓時感覺自己的手腕一陣劇痛,旁邊的淩流乾脆利落地劈了一記手刀過來,讓他忍不住大叫。
淩流冷冷恐嚇道:“彆逼我把你舌頭給拔了,蠢貨。”
他的手弧度有些扭曲,但還是好好地放在了書房的門前。
“寫字,”元宵平靜吩咐,“寫你的名字。”
元一帆不解,他還想要辱罵質問元宵是什麼意思,就感覺自己的脖頸成了淩流的劍架,嚇得他咽了口口水,“識時務者為俊傑”,連忙寫下來自己的名字。
“元一帆”這三個字落下去,並沒有任何反應。
元宵的瞳孔驟縮,他下意識地扶住了門。
燭輕舟溫柔的麵龐在他麵前一閃而過,似乎正笑意盈盈地問他叫什麼名字。
“喂!這什麼意思?羞辱人嗎?唔唔唔——”
元一帆的話還沒說話,就被淩流扼住了咽喉。
“看起來是我的恐嚇還不夠,”淩流陰狠又平靜,“你再敢頂撞小夫人一個字,我就斷你一肢,你大可以試試看。”
元一帆整張鹵蛋般光滑的臉被憋得青紫,露出了無助崩潰的神色,使勁拍了拍淩流的手臂,求饒似的。
元宵停頓了一瞬,開口:“稍等。”
宛如溺水之人終於撲騰出了水塘,元一帆大口大口如破風箱一般喘氣,眸裡終於帶上了些許恐懼和迷茫。
他幾乎跌坐在地上,再沒了那份趾高氣昂和從容。
“是。”淩流忠心道,“您有何吩咐。”
“繼續寫,”元宵說,“寫元宵。”
寫他的名字。
元一帆是嫡子,也是自己假借的名字和身份。
如果是他,能開書房的門嗎?
元宵很想知道,燭輕舟對他好,到底是因為這個名字,這個身份,還是因為他本身。
“你——”
元一帆根本就來不及反駁,脖頸冰涼的觸感讓他不得不聽從元宵的命令,伸出手來,有些不甘心地將“元宵”兩個字給寫了出來。
金黃色的光暈一閃而過,流水似的波紋顫啊顫,但書房的門卻沒有絲毫的反應。
“嗡”的一聲,書房的結界似乎是感知到了外人的到來,險些將元一帆的指頭給燙熟了。
元一帆頓時爆發出了失控的大叫。
淩流迅速地望了元宵一眼,扭過頭冷靜地將元一帆的嘴給捂住,讓他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
原本那麼欺負自己的一個人 ,現在被燭輕舟的弟子鉗製住了;趾高氣揚對自己指指點點,結果被火燙的吱哇亂叫;佯裝冷靜地告訴自己他才是正牌的夫人,卻根本打不開書房的門。
元宵並不知道燭輕舟一開始的想法。
但燭輕舟後來至今對他的好都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