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得緊緊凝視著柳母,希望她吐出個大家的名字。結果她隻是笑,幽黑的眸子中光華大盛。不過一刻而已,卻叫人永生難忘,也難怪柳軒有了那樣的風姿。
事實證明,有些人是不能念的。“你要是喜歡,哪天我給你畫幾個就是了。”聲音伴著邪肆的眼神悄然而至,當時的他下巴習慣性的昂起,眼角斜挑,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鳳歌笑孔丘的傲氣與優越感。烏黑的瞳仁在晌午的日光照射下熠熠生暉,氣勢不亞於一個戰場上常勝的將軍。
一隻骨節分明的暗布薄繭的手在我的眼前不斷的晃動:“還魂啦~~~”誇張的神棍口氣加上趨向大笑的輕笑聲讓我很快鎮定了下來。
早該想到的,以他們家的情況,能請到的畫者就隻有他自己了。但是實在是沒想到,柳軒不僅是個美人,還是個賢惠淑德、多才多藝的美人啊!(妃子: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啊……)
於是我很淡定地回道:“好啊!反正咱們以後天天都能見著麵,還怕你跑了不成?”我笑,柳母笑,柳軒也笑。或許笑得太多了,假的也就變成了真的。其樂融融,自從兮竹姐姐離去之後,很久都沒有感受過這個詞了。
留在柳軒家三個人一起吃完了柳母,哦不,應該是柳伯母做得飯,他隨母姓。在連連讚了很多聲好吃以後,吃完了那一頓家常便飯。
之後,柳伯母差遣柳軒陪我去後院逛逛,漫不經心地走進去,卻驚喜地發現了一個池子,池中植滿了蓮花。寂靜的院子中,隻有它們吐納著芬芳。“你說會開出並蒂蓮嗎?”我這樣問柳軒。“或許吧。”他淡淡道,似不太在意。院落的格局其實很簡單,隻是途中用蘭花或是菊花隔出了小道,看起來很有些隱士的風味。
“微雲閣的後院也這麼弄好不好?”我回頭去看一直跟在我身後不說話的柳軒,發現他的眼神渙散著,似乎在想著什麼事。我拽拽他的衣袖,他馬上像被驚醒一樣向我看了過來。眼睛清澈見底,深黑的眸子中鎖定的隻有我一人,我立時像是被貓撓了一樣移開了眼睛,不好意思再問那個問題,隻好沒話找話說:“剛才在想些什麼?很少見你出神的樣子。”其實我們整天除了兜兜轉轉、拐彎抹角的罵人外,也有安靜的站在對方身邊的時候,不過那時的氣氛太微妙,也有些詭異。”
“娘說是他種的。”
“恩?”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是我死了的爹。”他的嘴角略微的上翹,不知是嘲諷自己抑或是這個說法?
五月的浸透著涼薄的風吹起他披在肩上的青絲跟著風嬌柔地擺動著,可是為何此情此景卻讓我想到了一身的落寞和……那個吹簫人。近乎完全相同的氣質,以及怎麼樣都遮掩不住的孤傲。
柳軒走到池邊,斜倚在欄杆旁回頭向我所在的方向望來。我做出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理理被風吹得有些散亂的調皮發絲。他又輕笑起來,盈盈的波光中印出了他修長的身形,原來連池水都會記下你那天午後的慵懶和可愛。朱唇扣合之前,你說:“在咱們的店裡種上蓮花的種子吧,也許真的會開出並蒂蓮。”我忽然覺得口乾舌燥,隨便找了個借口就往前院奔去。奇了怪了,這大五月的怎麼這麼熱?
最後不期然地在停留了一個下午後,跟著柳軒一起離開了柳家。本來是打算讓柳軒就此住在家照顧柳伯母的,哪知伯母一聽說明天又要準備設備,又要籌劃宣傳的,非要柳軒跟我一起回客棧,美其名曰:“一個女孩子家做生意多不容易呀,讓軒兒多幫幫忙。”最後拗不過,隻好作罷。反正身邊的人也沒啥意見,那我也樂享其成。
在街上繞了一圈,看見了一個玉佩問明多少錢以後我忽然就明白了一個問題:“柳軒呀,你的工錢是不是太高了?”他先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然後又垂下眼睫:“其實我一直想提醒掌櫃的來著,但是沒找著好時機。”磨牙呀磨牙,遲早有一天,我要在他身上扒層皮泄憤!“看在伯母的份上,一月十錢。”其實我一直很疑惑他這段時日遊手好閒的,家裡似乎也過得不錯。就拿剛剛午飯的菜色說事吧,那根本豐富得並不像是窮苦人家。於是想到了一個可能,我瞬時間對他橫眉冷對:“不會是你娘在做什麼工,補貼家用吧?”柳軒搖了搖頭,但笑不語。罷了罷了,家務事而已,況且他那個孝順勁怎麼可能,或許是早年有些積蓄吧。
剛要邁進悅來客棧的大門時,被人拽了一把。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剛想要開口勸一句光天化日拉拉扯扯不成體統,就在他有些詫異的神態下,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畢竟這人很少表現出除了風輕雲淡以外的表情。
一身白衣的少年作書生打扮,一部分長發用白色的綢帶係緊,盤亙在頭頂。似乎擺了一個攤,還是個書畫攤。我好奇的走過去,待走近了,就明白了柳軒的表情從何而來。這這這……這不是那天那個書生嘛!!!
那書生看到我們似乎也頗為驚訝:“緣分真是太奇妙了,我竟然在有生之年又見到了兩位!”聽到此話,我明顯感覺到柳軒的眼角跳了跳。我硬生生地扯出了個微笑:“是啊是啊,有緣千裡來相會嘛。”順便瞥了一眼那書生寫的字,倒是工整大氣,形神兼備,“沒想到兄台練得是王體。”王曦之的字體自成一家,他倒也練出了幾分韻味來。“嗬嗬,姑娘能識出來。看來必是知書達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我笑了幾聲:“不敢當,皮毛而已。”然後湊到柳軒的身邊:“不如讓他寫宣傳的木牌,順便畫衣服的式樣?我看他畫工倒也細膩。”“可以深談。”這就表示他同意了,那我就去協商一下。
“我想請公子上客棧二樓雅廂吃頓便飯,有要事相商。”
“好的好的,反正現在生意也不怎麼好,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罷,他手忙腳亂地收拾了攤子和書畫,跟我們兩個一起上了樓。白淨清秀的臉上並無什麼特殊表情,想來應該並非如他的表象一樣真是個書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