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的包間名謂雅菊軒,是徐掌櫃的專門為兮竹姐姐留下的一片方寸地。回來了很久,徐掌櫃多多少少的也能想到些事情,隻是有些話不說也罷,徒增惆悵而已。於是這間包間從我回來後就再也沒有彆人用過,即使稱之為紀念一個人也不為過。
和柳軒、書生一起踏入屏風的阻隔之後時,恍惚又看到了那個坐在窗簷邊的腰彆玉笛的女子。要論起來,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聽到她吹笛,其他的她能給予我的都早已無微不至。是否那笛聲也如當日的簫聲一樣動聽?或者更為清亮,更為綿薄?
“公子請坐。”耳畔是柳軒清冷淡泊的聲音,卻止不住地想起她曾經對那位林公子也如是說過。
“在下柳軒,這位是雲葉雲姑娘,還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我向書生點頭示意,坐在了東首,柳軒右,書生在左,向右歪頭就能看到窗邊的景色和樓下的狀況。我現在都還記得那天救柳軒的場景,時隔並不長。那時坐在窗邊看風景,現在卻有了風景笑看我的意思。其實緣分這個東西真的很奇妙,誰又說得清呢?
回過神時,書生正笑著介紹自己:“柳兄,雲姑娘。在下韓棠,雲遊四海三年。偶爾以賣書畫為生。”
“那韓公子都去過哪裡呢?”我對這個話題頗為好奇,畢竟從小除了永寧鎮、京城,就再沒去過其他地方。爹說外麵的世界,需要等我大了才可以遊玩。隻是沒想到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等店鋪賺到了足夠的錢,而我也終究不想再這麼過下去的話或許我會離開。
韓棠笑笑,斂眉思索起來:“金陵、京城、開封、杭州,現在是揚州。”
“杭州的西湖一定很美吧?”印象中,應當是波光漣灩、空蒙迷離的景色,抑或偶爾清晰地展現在眼前,無痕、平靜。
“隻有真正去了,你才能感受到那樣的情懷。”說著,一臉高深莫測地看著我。
菜漸漸上齊了,柳軒招呼著我們趕緊趁熱吃了,我遞了個眼神給他,他也回了一個:“放心吧,交給我了。”一頓飯,吃出了食不知味的感覺,茫茫然間,柳軒和韓棠的對話已經逐漸深入。
“韓公子的畫藝非同一般。”
“柳兄過獎了,你看起來也並非池中之物。”
“韓兄說得是呀。可是這人才卻不好招攬。”
“柳兄這麼說,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實不相瞞,我和雲姑娘的衣坊過不了幾日就要開張了,可是如今連個像樣的繪樣師還沒有請到。”
“繪樣師?可是設計畫出衣服式樣的人?”
“正是啊,可是韓公子你也知道,我們並不是什麼大買賣,也沒人願意來呀。”
話說到這兒,雅間內陷入了一片安靜。韓棠看著筷子發愣思考著什麼,柳軒淺抿著小瓷杯中的桃花釀,而我自顧自地夾著菜、吃著飯。半晌,也無人出聲。忽然覺得這樣的相處方式也還不錯,每個人都做著自己應該做的事,不打擾、不乾涉。
“那韓棠甘願當那個繪樣師,從此便可做自己想做的事,畫自己願意畫的圖。”他舉起酒杯先向著我抬了下手腕,接著是柳軒。我們兩個也將斟滿酒的杯子高高舉起,緊跟著在三人心照不宣的笑意中一飲而儘。毋需多言,毋需談判,在沉默中早已達成了共識。這就是所謂的誌同道合吧,我們都是一樣敢愛敢恨的人。
後來的一餐飯,我們談天說地。談理想、說際遇、講過去、想未來,或許以後我真的可以與他們一起攜手創下一片天地。臨彆之時,我和柳軒交代好韓棠明日一早在念泗河邊見麵再共商對策,他欣然應允,然後背著他的書畫回了他在揚州的暫居地。
我看了眼身邊嘴角微微上揚的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畢竟我們實在是太過順利了,幾天下來,絕對是收獲頗豐啊!
“去後院走走吧,我還想聽你說說明天的事情。”笑完,我們並肩走進了客棧,又穿過一樓的大堂向後院走去。人很少,稀稀疏疏的分散在各個角落,不是賞花的就午後休憩在石凳上打瞌睡的。白天的後院與夜晚有著諸多不同,沒有月光的照射下卻處處明亮的環境,隻有柳枝垂下的地方,留下深深淺淺的細黑,而怒綻的花也在這一刻顯得美麗非常,因了人們的欣賞。這,就是人間的富貴花吧,即便染上了塵埃,也能落定到根重處。
“你最近幾天總是出神,在想什麼?”高處傳來了戲謔的男聲,在一片詫紫嫣紅的寧靜中突兀卻並不是不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