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沒見,小美人都變成大美人了呀,真是沒有想到呀。不過咱們還真是有緣分,一而再再而三的見麵。”那惡霸溝壑縱橫仿佛又添了些橫肉的麵上一雙眯縫的小眼睛上上下下、完完整整地把我打量了一遍。目光所到之處,我隻覺得一陣反胃,像被一雙布滿油漬的手蹂躪了全身一般。
“客官想看點什麼?是裁新衣呢,還是買布料。我們這兒的貨全是店裡的姑娘們做得,手工精致、樣式齊全。”錦衣迎了上去,有意無意地遮擋了蛇皮臉看向我的眼神,免我惡心之意。
“笑話,沒看見本大爺在問這位姑娘話嗎?就她來給我介紹你們店裡的情況吧,剩下的人該乾嘛乾嘛去。”他嫌惡得擺擺手,話語間已經透露出了不耐煩,眉宇之中儘是唳氣。我斷定,他今天恐怕不是來砸場子的就是來尋麻煩的,再不濟估計也是來恣意挑事的。
“我們掌櫃的忙於財務,不如讓我來為這位爺介紹?”錦衣的唇抿了一下又鬆了開來,顯見著是被氣得不輕。
“爺今天沒空答理你們這些投懷送抱的賤女人,爺就喜歡這種擰脾氣、這種調子,聽明白沒有?”那男人又向我迫近一步,我眉峰微蹙,這滿堂的人都因了這句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望向我們這幾個“戲中人”,錦衣很難堪。偏偏韓棠在後院算帳,柳軒在休息,除了一個看起來老實得軟弱的小跑堂以外,沒有一個可以幫上忙的。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柳軒會來的,就是這麼覺得,然後所有的困難迎刃而解、問題化險為夷。現在想來,遇上他還真是大幸,可惜他遇上的我卻隻是個表麵冷靜,內心怕見光到極點的孩子。
“咳咳……你還真是個麻煩精。”咳嗽聲由遠及近,清朗、帶著低低的沉著。迅速環顧一下四周隻得歎道“知我心者,錦衣是也”。退兩步,向柳軒的身後錯了錯,反正男人拋頭露麵是應該的。
“唉喲!這又是哪裡來的美人,嘖嘖。這嬌弱的身段,這嫵媚的麵容,這盈盈一握的小蠻腰。雖然大爺我沒有龍陽的癖好,但是也忍不住動了心。這樣吧,我不貪心,你們商量一下,其中一個跟我走就好。”
我氣得渾身發顫,這算個怎麼一回事兒啊?!光天化日之下,出言不遜,他當這皇天厚土都是他的怎麼著?
“我倒想看看你們怎麼個帶法。”揚起眉毛,輕蔑地看著他。那人向前揮揮手,兩個虎背熊腰的仆人便撲上前來。我的手腕卻被人緊緊地桎梏住,耳畔溫熱的氣息流動著軟語著:“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想想錦衣她們和微雲閣呀。我會想辦法回來的,相信我。分紅都沒拿到呢,我怎麼可能一去不複返?”他笑得夏暑的悶熱化作了清風明月,唯有他屹立不倒。似乎是看我孩子氣地凝視著他,柳軒略帶無奈地又伏在我耳朵邊:“你是我這輩子遇到的最大的麻煩。”我拚命搖頭,抓住他的手腕,卻封不住他的嘴:“我跟你走。”
“早這樣不就好了嗎?來人,帶……”
“慢著,誰允許你帶走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了?”
時隔不久,再聽見這溫潤如玉的聲音隻覺胸口一滯,除了驚訝唯有驚喜。仿佛是感受到了我一刹間的僵硬,柳軒將手掌抽離了我的手心,抬頭望去,獨看到一臉平靜。
“你又是哪裡冒出來的東西?這小姑娘還挺受歡迎,怎麼誰都護著她呢?”蛇皮臉麵上掛不住,已經是青筋爆起。
“蕭亦。”此二字足矣,他三人落荒而逃,不知所蹤。我敏感地注意到身邊人的情緒變化,再細察時什麼都已波瀾全無。柳軒將自己掩藏地太深,教我看不清任何關於他的事情,他的世界無人可知也無人可以走進。
對蕭亦笑笑:“勞煩你了。”我以為他隻是路過揚州剛剛好碰上罷了,沒想到的是他竟也對我展顏一笑:“故人遠來,都不請進去坐坐嗎?”那一刻,整潔的容顏下透著顯而易見的疲累,不懂拒絕、不能拒絕。和錦衣打過招呼將他引到了後院中,不去理會身後的一句句猜忌:“蕭亦和她是什麼關係?他不是退隱江湖了嗎?”
“看起來你現在的生活很好。”蕭亦走到院中停步不前,在不斷續的織布機嘈雜聲的掩蓋下聲線依舊。
“還是混日子罷了,至少有家店自己心裡也有底。不說我了,你這次怎麼到江都來了?”大概是為兮竹姐姐而來,又或者關於他們的故事是從這裡開始的。
“我來拿她的東西,然後看看她的小師妹。”那一刻,似乎回到了那個夜晚,他恣意的笑容彰顯著他愛得女人有多麼優秀。
“找到……兮竹姐姐了嗎?”一瞬間,他眼中所有的光華散去,儘是落寞與不甘。原來還沒找到那個溫婉又薄涼的女人,她到底還是在躲避著什麼嗎?“對了,你曾見過和你長相無二的人嗎?神韻也很相似,隻是……”
“隻是一個是春天,一個是冬天對嗎?兮兒是這麼說的。”他每每提及兮竹姐姐,眼底泛濫的柔情就像一泓讓人止不住沉溺的清泉。黯然著,心裡忽然一怔,她認識那個男人,並且蕭亦也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