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擾到你了。”他的臉色比之馬車上好了許多,血色也上來了些。
“感覺好些了嗎?身體還未好全,怎的就到這兒來吹海風?”駕輕就熟地執起柳軒的雙手,撚了撚十指指尖,還是有些冰涼。
“沒什麼大礙,倒是你要小心,畢竟女子出門在外多有不便。”他收回雙手背於身後望著遠方的紅日規勸我道。
“無妨,三腳貓功夫還是有的。”抬高下顎任輕風拂麵劃過耳際,我看著柳軒通身的嬌媚氣質調笑他,“倒是你,需要小心才是。”
柳軒一臉好笑的表情看向我,眉峰高高挑起:“那這麼說來,咱們倆還真應該結伴而行啊。”
兩人身上的憂鬱同時消散在廣袤的天地裡,無影無蹤。
“紅棗蓮子羹還有些,你不能吹太久風的,去船艙裡喝吧?”柳軒開始輕微的咳嗽,臉上的血色又開始褪去,我用手輕輕拍打他的後背,卻並不見什麼起色。扶著柳軒進了船艙靠在了床邊上,我這才放心的去管夥食的地方盛些米粥和紅棗蓮子羹來。剛進門我就呆住了,穩了又穩才不至於摔了手裡的碗碟。
“流瑩?”這不是京城哪個員外家的千金嗎?怎麼跑到船上來了?
“葉子,真沒想到在這兒能碰上你們!”比我小一歲的姑娘興奮得一張小臉紅撲撲的。
“我們?”我疑惑,她還看見誰了?
“是啊,顧哥哥啊,我還以為你們認識呢!怎麼,你們不熟?”她走到柳軒身邊仰起頭對他粲然一笑。
“顧?他姓顧?”我看向全身僵硬、臉色灰白的柳軒,忽然間覺得心口窒息得厲害。這個我想要努力去照顧的男人,到底欺瞞了我什麼?
“你告訴我柳軒,你到底是誰,你有沒有騙我,這麼多日子來你究竟……”話還沒說完,就被流瑩打斷了去:“他的名字確實有軒這個字,但是全名卻是叫顧安軒。我應該不會認錯人呀?”她的眼中儘是單純,但是口中的話一字一字地敲打在我的心上,撕扯著我的信任我的冷靜我的一絲絲心動。顧安軒,當今戶部尚書庶出第二子,傳聞攜其母下江南醫病,最重要的是已與刑部尚書之女有了婚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這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個騙局,讓我一次次費儘了心力卻換不回一丁點兒的回報。我不甘心,我怎麼能甘心,我以為至少他柳軒是我身邊實實在在存在的依靠,是會讓我無時無刻不安心的胸膛,我以為從此以後他的溫柔會是我一人的,我以為我可以放下過去愛上他,我不甘心這一切不過都是我以為。
“你告訴我,你不是顧安軒,你的爹已經西去了,你不認識楚流瑩。”我看著他的額頭擠滿了豆大的汗珠卻一言不發,開始笑了起來:“騙子,都是騙子。所有對我好的人都會離開,什麼永遠,都是假的。”
流瑩囁嚅:“雲葉姐姐,你沒事吧?”我恍若未聞地向外跑去,手腕卻被緊緊攥住。下意識地回頭看去,眼淚止不住得開始下滑。柳軒的左手拽住了我,右手緊緊摳住了頭,臉上被汗珠浸濕,渾身上下都似乎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我思慮再三,還是放不下地跑到他身邊,流瑩急得已像是熱鍋上的螞蟻,臉越發得紅了,我騰出空出的手輕撫著他的後背,感受著他因為忍受不了而微微顫動的節拍,慢慢適應節奏。遣走了流瑩,我又開始嘗試著抽出右手腕,奈何他抓得太緊,甚至有些生疼。
“相信我……我沒有。”仿佛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字眼,說便已是用上了所有力氣,說完就支撐不住地昏死過去。我在麵對他時,不論何時何地何種情況,總是止不住地心軟,就算如今真相未明,我卻還是無法丟下他不管。
船上剛好有位郎中,請來時,我已經掰開了柳軒的手。郎中看完病之後衝我搖搖頭,我的心尖處開始泛痛,蔓延全身:“他,是有什麼不治之症嗎?”
“他的腦部看起來像是受過嚴重的撞擊,情況很不好,或許會導致一定的病狀,具體的就隻能看他了。”郎中哀聲歎息,“也不知是誰下得那麼狠的手?”
“病情大致有幾年了?”我的腦中靈光乍現,會不會……?
“看起來,至少三、四年了已經。傷得著實不輕,以後不要讓他受風寒,否則很有可能……一睡不起。”
“那麼會不會影響他對往事的回憶?”或許,他並不是有意騙我,隻是自己也忘了而已?
“可能吧,這也是因人而異的事。”
“謝謝你大夫,慢走。”
就算你沒騙我又如何呢?我們的身份終究還是千差萬彆,你還是你,我還是我,無法混為一談。這世間的事,遠沒有我想象得那樣簡單,一不小心走錯一步,或許就是滿盤皆輸的結局。如果你還是柳軒,那麼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