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十一 章 第三十一章且說校場之……(2 / 2)

不見萬物 cassandrad 5627 字 9個月前

群雄物議沸騰,有的道,我瞧那輕功落樹抱乾的,著實不像是武學好的人。有的駁斥萬一是個獻醜高人呢!一時人言嘖嘖風風雨雨,群雄之間自個兒爭論不休起來。宴十三看得聽得咧嘴直笑,剛想起正事來,扭脖向黑袍衫人看去,哪還有什麼黑袍衫人,枝葉娑娑。宴十三心中嗨呀一叫,心道,怎麼就誤了正事兒給人跑了呢!

客舍廳堂裡人見沒戲可看,早散回去吃飯的吃飯閒談的閒談。

再次碰到黑袍衫人,卻是兩天後那黑袍衫人自個兒找上門來,彼時辰時,宴十三睡夢轉醒,見一剪影坐在窗台上,喝著他昨晚泡的粗枝大葉。這情狀如一匹蹄急的驢子噠噠噠從腦子裡跑過,他驚坐起身,差點呼出“江榷”二字,俄而,又躺將回去,嘴裡不由吟道,“千金牆頭顧裴郎,誰又能來跳我這垛土牆呢!”①他這是以女子自喻,氣惱江榷行動起來全沒招呼。

隻聽輕嗤一聲,那剪影定是嗆著了,二人沉默一陣,猝爾咯咯咯地笑了起來,跟兩隻老公雞似的。俄而,那剪影躍下窗台立著,臂間抄著一頂黑紗鬥笠。宴十三見著江榷這滿心的疑雲一傾千萬裡,江榷亦有話要同宴十三說。

可二人一時相對無言,又正待說事時,篤篤篤三下敲門,宴十三與江榷對了一眼。又是三聲敲門,江榷一提手戴好鬥笠,旋身從來時的窗台翻下去,宴十三提氣抻著雙臂攔腰抱住江榷,此時江榷身已在外,宴十三這一抓一抱二人險些如秤砣入水,直直下墜,宴十三急中生智立馬足下一點茅簷角,轉身反客為主把江榷攬入懷中,再借一個力,二人便平穩落地。江榷回首瞥一眼簷角,這客舍也非是高樓大戶,倒是經得起兩個大男人一番折騰,足見其堅如磐石穩如泰山。他心道,這倒是個好地方,下回還能再來。

江榷為避人耳目同宴十三兩人轉過牆角躲在馬廄旁的一隅,此處竹木蒼翠,蟲鳥吱吱,兩人正當敘述,又聽一聲,這次卻是鈴鐺聲音清脆響亮,從山的那邊杳杳地傳了過來。江榷聞聲色變,眉頭微蹙,將宴十三往牆角一拉道,“她來了!”宴十三問道,“誰啊?哪兒呢?”江榷解釋道,“那個敲門的人應當就是是如仙子。我被是如仙子抓到時留意到她身邊有一隻鈴鐺,此鈴鐺似乎以一顆珠子為鈴舌,故而鈴鐺聲有其特彆之處,你聽——”宴十三依言聽去,那鈴鐺聲時而參差披拂,一聲趕一聲,時而閒淡疏遠,兩聲之間疏可走馬,那聲裡果有彆於尋常之細微處,但要他說出個所以然來亦無法開口形容。宴十三看向江榷,江榷搖搖頭道,“出於何種緣由,我也不知。”

正是刻不容緩之際,宴十三不知哪裡生出一股氣力,抄起江榷就跑,江榷一口氣差點上不來,憋得小臉通紅,赤如芍藥。隻聽叮叮叮,鈴鐺聲越發近了,想來是如仙子已然離他們這兒很近了,按照武林人士之腳程,且又是一名內力武學如此了得的,要不了多少時間就能摸到兩人的蹤跡。

宴十三攜著江榷跑上一處山坡,草木鬱鬱,風吹欣欣,江榷扭過頭來看著宴十三,他馬尾發辮高高飛舞,逃亡的路上,江榷看著看著不禁笑出聲來。二人神貌漸發喜悅,像是習武後去遊山玩水了,又得趕在練武師傅點名之前奔跑回去,一路嬉戲舞蹈,仿佛天地都為之而暢快。江榷便是想到了這樣的場景,那仿佛是上輩子的記憶了。

鈴鈴鈴,那奇特的鈴鐺聲再次傳來,這次又比上次更為近了。宴十三不過是逞一時之能,這會兒早已累得人仰馬翻,腳下一撲跌,二人便如兩隻車軲轆似的骨碌碌滾下山坡去,隻覺天旋地轉眼冒金星不知天地為何物,腦漿子哐哐哐地搖晃著。

待腦漿子搖勻了,二人爬將起來,抖落身上草葉之物,又聽咚鏘咚鏘敲鑼打鼓聲正從東邊一條小道上由遠至近。打頭敲打銅鑼的,跟後騎著高頭大馬的正是新郎官,那新郎官胸戴大紅花,鮮豔奪目,神貌悅然紅光滿麵,綴馬後的是一頂大紅花轎,一陣風卷過,撩起轎簾,花轎中坐著一位鳳冠霞帔嬌滴滴的新娘子。

可不巧了!正是斜風細雨打梨花的那對怨侶!宴十三那日牽著疲累的騾子大哥頂著蒙蒙細雨,當時還想著千手觀音之類的事,眼下再見二人,宴十三不由得笑了起來。江榷見他這神態有些奇怪,宴十三剛欲同他說一說那對怨侶,鈴鈴鈴,聽著鈴鐺聲如此清脆清晰,是如仙子果是摸到了蹤跡,應當就在附近了!

兩人眉頭一簇神貌發緊,思索著應對之策,再度戒備起來。

江榷見東邊小道兒上有一支娶親隊伍業已行到眼前,那隊伍拐了個彎走到一爿樹蔭粼粼,竹林樹木葳蕤之處就停下了,轎子依在一邊,新郎官下了馬。江榷便拉著宴十三湊過去,江榷對眾人拱手道,“我這兄弟一把年紀了找不著對象!近來更是孤家寡人一個,且我忙著要下半年進京趕考,更是無法陪伴我的好兄弟!”又扯過宴十三將他推至眾人視線裡道,“方才便是我拉著我這位手足去相親,他死活不肯!我倆又是爭又是吵的,可給我一頓白忙活!”說罷,又是抬袖抹汗又是手掌扇風的,宴十三霎時明了江榷的用意,跟著一道入戲。宴十三佯怒道,“我說了我不想去跟那勞什子姑娘相親!我一個大老爺們兒不挺好!大爺們你們說是吧!”他將話頭轉給那些隊伍裡的大漢們,大漢們聞言你看我我看你都樂了,其中一人手拿草帽扇風的道,“兄弟,哪有什麼不要婆娘的!”另一個附和道,“是啊兄弟!我也勸你趕緊找個婆娘!人常言道,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你看看這人總得穿衣服罷!”

宴十三眉頭皺起能夾死蚊蟲,他道,“哪能如此比喻!我看不成!”一大漢手指點著他笑道,“我看呐得找個法子讓他感受感受有婆娘的好處!”此時,新郎官正伸頭在一旁看熱鬨,話到此處,他忽生想法道,“我倒是有個好主意!不若讓這位小兄弟假扮新郎感受感受成親的樂趣,如何?”江榷心道,這下好了,全不用我接話了自個兒找上門來了。宴十三心中亦是發喜,麵容卻更加眉頭緊皺,道,“可這……我若是假扮新郎,新娘咋辦?”一大漢道,“這好辦!就叫你小兄弟假扮一下不就得了!反正都是披著頭蓋的,你就當他是新娘子罷!”眾人三言兩語,均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來了,且眼下隻是一段娶親,若是要進了廳堂,屆時再換回來又何嘗不可。

那是如仙子本非是愛湊熱鬨之人,過路時,且瞧那些大漢傖夫最是厭惡,清冷冷地瞥了一眼便打馬走過去。誰知,宴十三和江榷正為誰扮新娘爭執不休,那隊伍裡的人看熱鬨看得來勁兒,時不時有人指著江榷笑道,“我瞧還是這位郎君更美些,要是扮起新娘子來,賽天仙啦!”宴十三一拍手道,“我便說如此!大伯我說的不錯吧!”那說話的大伯捋須笑吟吟地直點頭,其餘幾人亦是評頭論足七嘴八舌地笑說起來,整支隊伍喜氣洋洋的。

是如仙子的馬兒走得快些了,將那隊伍裡幾個大漢的哄笑聲聽個一知半解,驚了雀嚇了兔,是如仙子心道是這幫傖夫在調笑她,更是麵若冰霜,打馬跑得愈發快了。且此時烈陽高照,走馬穿行風塵仆仆,若是這支娶親隊伍在樹蔭之處歇腳一陣喝上幾口水也不足懷疑。江榷同宴十三躲過一劫,但這假新郎假新娘娶親之事還得順勢演下去。

①:白居易《井底引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