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十二 章 第五十二章江榷這幾天……(1 / 2)

不見萬物 cassandrad 5537 字 9個月前

第五十二章

江榷這幾天出差奉師命拿取的東西一樣都沒拿到,倒是抄了藥壺和宴十三二人趕回木霽山莊。剛奔出一段,遙見斟月夫人攜莊中弟子一二名,正立在街口,且身後已備好兩輛馬車,二人腳下緊趕著奔過去。

江榷、宴十三同斟月夫人師徒三人一輛馬車,另二位弟子一輛馬車,馬車篤篤篤地走將起來。這馬車是木霽山莊自用的出行馬車,無須有車夫駕馭,隻見兩輛無人駕駛的馬車在街市上小步快走,洲吳人常年與木霽山莊相伴,見此種馬車過市,便知是莊中之人出遠門辦事去了。馬車一過街市,樹木蔥鬱,山林迤邐,得得得撒開蹄子越跑越快越跑越歡。

路途漫漫,宴十三近日來填塞了不少武學,隻覺疲乏得很,上了馬車便仰倒呼呼大睡。江榷看著他的眉眼,抬手拂了他的睡穴,轉身同斟月夫人問道,“莊主這次怎的不去?”斟月夫人道,“關箱嶺的七發先生這幾日在莊中,二老在惑川對弈,一連七日下不來,差人去說了獨漉大會的事,也隻說知道了。”說起七日,江榷便想到緣緣堂十鴉之事,遂將事情一一道來,末了歉然道,“師父要徒兒所取之物恕徒兒沒能取到。”

斟月夫人耳聽此事,又抓過江榷的手腕反過來把脈,思索片刻歎氣道,“果真如此……”江榷忍不住追問道,“師父,究竟是何物?”斟月夫人心道,此物關徒兒性命,竟是會錯了人,教他人劫了去。那十鴉又是誰,聽徒兒的描述,且我與緣緣堂較為相熟,十鴉此人似與緣緣堂青崖閣有所關聯,我且再想想法子。又問起半黑半白的手指細節,道,“緣緣堂青崖閣確實有這麼一門功夫,名叫七步指,這七步指有窺命之嫌,江湖所見不多。但為師來往緣緣堂甚多,也從未聽聞‘十鴉’這麼號人物。”頓了頓又道,“巧了!我要你接頭之人,也是緣緣堂青崖閣中人!”

師徒二人麵麵相覷,一時也不明其究,斟月夫人又問起之前之事,江榷道來,“先前我人在渾水裡,又要避開是如仙子。悶頭南下,路見丐幫、青廬派、幾名不同道觀的道人弟子在切磋論獨漉。最是顯眼處最能避人耳目,我便效仿,偽裝成一名蹩腳神秘人同各路俠客比武才掩過去。後來我到得陀魚鎮,遇到師弟,與師弟二人皆遭是如仙子追殺。”

斟月夫人問道,“是如仙子?可是譴玉觀那位?”江榷點頭,“正是此人。她似乎要我身上一樣什麼東西,且她知曉我是……”江榷一時神色茫然,他咽了口唾沫說出那兩個字,“蕭瑛。”斟月夫人聽之,輕歎道,“如是我聞,皆是孽禍。”又心道,徒弟之事遲早是要知道的,我若一味瞞著他,反而適得其反,待這次獨漉大會便告訴他。

宴十三朦朧間耳聽江榷在同斟月夫人說話,被拂了睡穴卻全不受製約,隻是懶洋洋地不願動彈。宴十三心道,我若是武功高強些,何至於處處掣肘被動,恨不能一夜之間蹦上天去。可蕭瑛又是何人?且我聞“蕭瑛”之名,隻覺頭痛欲裂心裡撕開了口子似的發疼……腦中不禁思憶起陀魚鎮所發生的事情片段,心中悵然茫茫。想道,師父收我為徒時,正是我三人危難時刻,後來我和師兄江榷又給是如仙子攆著到處亂跑,好似兩隻竹鼠一股腦地抱頭亂竄,若真喘上一口氣問問其中究裡,好像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眼下前事未有個交代,又一頭給趕往西南,也不知前途有什麼正在候著他們。

車馬翻山越嶺,跨江過河,這一路幾乎風餐露宿,引吸日月天地之菁華,乃習武人修煉之絕佳輔助補品。斟月夫人不吃不喝,運氣行宮即可,江榷和宴十三一個武功廢了大半的,一個半桶水動一下就晃蕩的,一到飯點就餓得前胸貼後背,嘴裡嗷嗷叫喚。二人便輪流采野果野菜,獵些野味來,直把這旅途當成了野餐,好不快活。斟月夫人便趁機教倆徒弟捉鳥雀,山林裡鳥雀種類繁多,且振翼頻率飛行速度各不相一,捉拿起來也有難有易,便平添了不少趣味。

然宴十三和江榷二人卻被折騰得七手八腳,尤其江榷,平日裡看起來輕功不弱,這會兒捉拿鳥雀來左支右絀,反觀宴十三倒是手到擒來,撲棱了幾次便得心應手了,從笨重的到輕捷的,無出其左右。

宴十三見江榷抱來的藥壺罐罐還在馬車裡,掀開蓋子瞧瞧,隻覺一股清苦之氣撲鼻而來,再定睛看去,藥壺罐罐裡熬出來的藥汁凝結成了塊塊。心道,這是早些時候在客棧了請的大夫開的藥方子,當時隻覺哪哪兒都透著古怪,師兄怎把這藥壺罐罐也帶上了?再看江榷哪裡還在練功,躺在高樹上納涼睡了過去,發髻散亂,頭上亂七八糟地插了不少鳥毛,顯然是累極了。

彼時一直往西南走,宴十三不知西南何種地界,此時放眼望去,英英白雲,露彼菅茅,馬兒在河邊飲水吃草。宴十三抻了抻筋骨,靠著樹乾坐躺下來,迷蒙間,斟月夫人正悄悄將一把刀塞他懷裡,宴十三輕輕喚了聲,“師父!”斟月夫人道,“你師兄托於為師保管,如今獨漉大會在即,現把你的刀還於你。”說著又拿出一本無封小書道,“這本小書裡寫有孤話眠的栽種培育之法……”宴十三正當迷糊之際,怔怔問道,“師父……這刀怎又到我手裡了?”斟月夫人隻當他夢裡尋回失物,正神誌迷糊,微微一笑,說道,“這是你的刀,如今失而複得又怎麼不開心。”宴十三喃喃道,“這刀怎又回到我手裡了。”斟月夫人見其神貌,不禁奇道,“你的刀回到你手裡了,這有什麼奇怪,你師兄不過是情急之下借用一番。”這會兒宴十三清醒大半,心中惴惴道,糟了,師父怎知這是我的刀,我且不肯認,權當是師兄路邊撿的。

斟月夫人哪裡讀得到宴十三心裡這些七拐八彎的小九九,這刀不過是大徒弟江榷托她還給師弟的罷了,他做師兄的先前招呼不打一聲就拿了人家的刀,麵子上抹不開。他師兄弟二人之間產生了嫌隙,要她這個做師父的從中調解。

宴十三又不著四六地心想道,此刀來曆又萬不能同師父說起,恐師父知曉了逐我出師門。這廂斟月夫人心道,但說來也奇怪,這刀從大徒弟手中交予我保管,我一入手便覺不對勁,反複確認,這刀就是第一屆獨漉大會中的神兵名刀歸壑,機緣巧合出現在了小徒弟的手中,又一番折騰給他師兄折騰去了。歸壑是魔刀,挾魔帶邪,不知此刀從何而來,如今反而在我師徒三人手中一陣顛倒騰挪,可不奇怪了。我隻當這個小徒弟是尋常子弟,如今想來從相識到收徒,此間種種都仿佛為人步算好了的。

斟月夫人到底上了年歲,心軟得很,凡事多往好的方麵去思索。她雖修煉功法令她容顏瞧上去仍嬌豔如少女,當真是個仙姑姊姊,但內裡一顆心早已蒼老得千瘡百孔,像個風箱似的,風一吹就各種聲部呼呼作響,仿佛各有各的想法。一麵是要她相信小徒弟宴十三,一麵又經不住擔憂,恐怕這個小徒弟是他方安插進來,用來窺視盯住他們。斟月夫人早年經曆豐富,便是丈夫這樣的枕邊人亦坐著兩麵三刀的差事,一麵對不起發妻,一麵擔不起責任情誼。可山路十八彎,多半心軟占了上風,按壓下去也不再殫精竭慮地多思繁慮,因而又給了小徒弟自己的一本武功秘籍,隻想著這樣一樣儘一份師父的綿薄之力,也好安撫己心穩貼一些。

哪知,愈是瞧小徒弟的神貌舉止,斟月夫人愈發焦慮不安,反而舉止非出自本心,表裡不一了起來。又轉念一想,大抵是真的更年期發作,心裡煩悶得緊。

師徒二人各思所想,一時歎息連連,竟不知全給樹上的江榷聽進耳裡看在眼裡。

莊中另一輛馬車早已馬不停蹄地飛馳而去,初時還能見其蹤影,這會兒越是臨近西南越是興高采烈,幾乎馬不停蹄地趕到。又過一天半天,斟月夫人師徒三人也到了。

甫下馬車,大開眼界,見青山靉靆,一度二開,有溪潺潺,從澗而出,暮色照之,金光躍鱗。這溪水乍見似淺,有石樁立於溪中,那木霽山莊的弟子望之大喜,“這簡單!”便挽起袖子大跨步躍上石樁,立定了才發覺這溪水深不見底,下一個樁子望之似近在咫尺,實則數十丈遠。

木霽山莊弟子因山莊特殊的進莊方式,故自詡輕功了得,得意洋洋地縱身往下個樁子去,哪知半步之遙,一口氣勁不及提上,大意之下跌落水中,這弟子在水中撲騰來去,驚飛浮遊野鴨。這溪水確實深,但習武之人倒也不至被淹去,且這水乃自然流水沒有下過手腳,倒也不懼有性命之憂。眾人見之哄堂大笑,但心中皆想道,這布法設計倒是玄妙,看似尋常涉水樁子,實則有細巧之處,倘稍有差池,便撲入深水中,落了水倒也不會取人性命,隻是於各路英雄豪傑麵前出醜罷了。那些名門貴派尚且好麵子,哪裡受得了,大呼小叫麵紅耳赤,更有甚者臉紅脖子粗動起手來。

且有不好麵子之人,索性踢倒樁子,一路涉水而過,弄得渾身濕漉漉也暢快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