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山 我叫夏青山,這是我在花樓的第……(1 / 2)

1.

我叫夏青山,這是我在花樓的第七個年頭了。

七年兜兜轉轉,我們最終在京城暫且落了腳。

可要我說,京城雖然又大又繁華,可來花樓的人卻和從前在其餘地方見沒區彆,頂多更尊貴更富貴些罷了。

他們的眼睛裡滿是雜亂汙穢,但轉念一想,我卻有些無力的釋然了。

或許這世上多數人心並不醜陋,隻是我置身這等尋花問柳之地,就好像一隻掉落井底的野蛙,一日跳不出去,便一日瞧不見外麵的模樣,就免不得把能瞧見的全都一股腦的套在所有不知道的東西上。

我一介男兒身,生來女相,撿著胭脂水粉活在花樓,在世人眼裡又能是何模樣。

他們怎麼可能用彆的眼神看我。

那種眼神,我早就看膩了,也早已經……習慣了。

後來年歲大了,麻木到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我也懶得再掙紮努力些什麼。

合上眼,堵住耳,背過身去。

睡著了,便清淨了。

他們都知道我不喜歡呆在這裡,所以在京城開業前一晚,花樓的老板跟我說,你想走便走吧。

我垂眸片刻,還是選擇留下了。

除卻這張臉,我一無所有,就算走又能走到哪裡去。

鳥在籠子裡關久了,還如何記得怎麼起飛。

2.

那一日,我迷迷糊糊的,似乎做了一場夢。

夢裡有個人蹲在我的榻下唉聲歎氣,待我詢問過後,苦著臉講出許多令人忍俊不禁的故事出來。

我瞧不清她的臉,聽她講才發現原來還是個被養的像個公子哥的小姑娘。

她有個暴脾氣卻又思維發散、甚是寵愛自己的爹。

她家裡有棵京城獨一份的梅子樹,打小就喜歡爬上去,躲在樹杈裡躲她爹,可那梅子樹沒那麼高也沒那麼大,她反而被她爹笑話了許久。

她有個青梅竹馬甚是聰慧,無論惹出什麼禍,遇到什麼麻煩他都能想到辦法。

她和不少公子哥是友情堅固的狐朋狗友,因為混的親近總是誤認性彆,被遞了好幾個姑娘的情書。

我頭一次借她的故事,瞧見了井底之外的世界。

隨後意識漸沉,她的身影走遠,而我的視野裡卻緩緩出現了一個古樸素淨的宅院。

院子中央,赫然立著一棵翠綠的梅子樹。

3.

夢醒,未見梅子樹,卻見鬆柏。

她名鬆柏,卻是棵還未長大的鬆柏。

她望向我的視線純粹真誠,話語天真爛漫,帶來的青梅香驅散了周遭的汙濁氣息,讓人無法討厭。

我們聊了很久,久到天邊微亮,久到我瞧著她好似攜湧天光而來。

她問我,若是她將我求回家門如何。

用的是求,而非贖。

我有些怔神,明知彼此隔著鴻溝,也清楚這隻是一時戲言,但還是說不出拒絕的話。

4.

我手上係著花樓老板給我的贖金牌,這些年靠著它上麵標注的金額,止住了不少想要帶走我的麻煩人。

我給宋鬆柏看,是想逼退她,讓她彆想這些玩笑話。卻不曾想她為了攢錢,還在花樓邊上耍起戲法來。

花樓老板喜歡看熱鬨,特意跑過來跟我講起這事兒,話裡話外不外乎讓我考慮下跟她走。

他笑得露出虎牙,非說這姑娘是個良人。

她是良人,我便更不該禍害她。

好好的姑娘家,何必辛辛苦苦攢那麼多錢,贖個我回去。

我不懼外人指著臉罵,可卻怕拽著她一起挨罵。

花樓老板被我請了出去。

可我閉著眼睛躺了一會兒,卻是怎麼也睡不著覺了,思來想去,還是沒忍住走到窗戶旁悄悄望了一眼。

花樓老板料準了我會過去,藏在窗簾後笑得一臉得意。

5.

宋鬆柏在那兒擺了小半個月攤子,絲毫不見倦了膩了的樣。

花樓老板不知收了宋鬆柏那個青梅竹馬什麼好處,慣會三番五次的往我這兒跑,傳些亂七八糟的消息過去。

我昨日不過咳嗽了幾聲,一覺醒來,宋鬆柏便抱著煮好的甘草茶在這兒坐了不知多久。

我問她怎麼不擺攤了,她說趕著下雨休息,想些更出奇的戲法出來,說不定能賺來更多的錢。

又說再攢個一倆三年,就能帶我離開這兒了。

我搞不明白她怎麼就如此執著,卻說不出心裡打好腹稿的那些話,最終隻得作罷。

我不跟著她走,到時候她攢下的錢,留作自己用也是好的。

6.

我叫她科舉期間擺攤小心點,卻也沒有怪罪她\"頂風作案\"的意思。

她拿著好幾枝茉莉躡手躡腳地走進來,模樣讓我差點沒忍住嘴邊的笑意。

收了花,我也就沒去提那事兒了。

隻是不曾想,她耍個戲法還能耍進狀元郎的眼裡。

新晉狀元郎騎著駿馬遊花街時,不知惹了多少人晃神,不過半日就被冠上了四海八荒第一美人的名號。

他走進來的刹那,我不免感慨這稱呼果真符合。再怎麼被吹噓是花樓中的翹楚,跟他站在一起便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狀元郎偶然聽了宋鬆柏攢錢求親的故事,正是好奇這事兒而來的。

我以為他隻是來聽個樂,卻沒想到他聽了後勸起了我,並不覺得我與宋鬆柏之間有什麼不合適。

我說我非良人,他卻說非良人也可變為良人。

我說我們並無兩情相悅,他卻說即便前幾眼不能兩情相悅,相處久了便也能日久生情。

我問他為何特意來說服我。

狀元郎捏緊了茶杯,指尖蒼白,又無力地放開。

他說那位孫家的公子歸京前愛上了一個花樓女子,兩人即將兩情相悅,卻出了仇家將那女子殺害。

孫家公子本來也如宋鬆柏一般少年意氣,光彩奪目,自那之後臉上甚少掛著笑意,即便有也笑得勉強,再也不複從前了。

他瞧見宋鬆柏,就好像瞧見了曾經的摯友。

我沒有說話,默默抿了口茶,暗自將那副模樣代入宋鬆柏。但才剛虛幻出來,就揪著心打散了。

7.

狀元宴即將開場前,我在途中偶遇了狀元郎,便邀請他一同前往。

路上他問我考慮的如何,我步子一頓,一時說不出答案,卻也沒了先前那般拒絕的乾脆。

狀元郎笑出聲,指了指窗外,說既然我猶豫不決,不如就借此與我打個賭注。

就賭九月初九,京城會下一場大雪。

我說好多年了,京城從未下過雪,跟彆提還是在九月。

他卻說若是這等不可能的事情都會發生,兩個人想在一起又有什麼不可能的。

我覺得有理,便應下了。

跟著狀元郎一並走進去時,他悄悄給我指了指。

順著看去,就瞧見孫三公子正端著酒杯跟宋鬆柏對飲。兩人年歲相仿,均是翩翩紅衣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