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我幫你打開麼?”鄒羽壓低腦袋看了看孟景,確認他在發愣,於是伸出手拉住檔案袋上係著的繩子。他細長的手指捏著繩子慢慢繞開一圈又一圈,直到孟景回過神來,尷尬地把檔案袋自己身前一收:“不用麻煩你了。”
鄒羽從容地收回手,抿嘴笑了笑:“正好打開了。”
“你怎麼會注意到這個檔案袋?還有,你說眼熟的人到底是照片上的誰?”鄒羽和他麵對麵站得太近了,即使光線這麼暗,孟景還是能感覺他的視線是那麼深切直白、毫不偏移地定格在自己身上。
或許就是因為光線太暗,才莫名發酵出這種奇怪的微妙氣氛,以至於孟景隻能下意識地去回避,無法抬起頭來直視鄒羽的視線。
他本來就比鄒羽矮那麼一丁點,現在這樣一挨著,那一丁點優勢無形中好像被放大了很多,讓鄒羽看起來意外的高大充滿壓迫感。
“你打開看看吧,可能也不是,畢竟我就看了那麼一眼。”鄒羽不緊不慢地說,“至於你的第一個問題,我想‘墜樓’這個詞的足夠醒目吸睛了,換做是你,也能一眼就注意到它的存在。”
這小子連說話的風格都變了,一點也不火藥桶了不說,還突然變得這麼條理清晰,孟景不但不適應,甚至還覺得有些憋屈——和他有點旗鼓相當那味了,欺負不了了。
他打開檔案袋,盯著袋內露出的紙張邊沿緊張地抿了一下嘴唇。他看到了三頁紙,其中一頁上麵貼著一張1寸大小的登記照,隻不過隻有登記照的一角露了出來。
鄒羽提到的眼熟,應該就是指的這張照片。
他看了看辦公桌,拿著檔案袋走了過去,把手裡的集體照放在桌上,然後抽出了檔案袋裡的三頁紙。
鄒羽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回到他之前翻看了一半的檔案櫃前繼續翻閱起來。
“這上麵的內容你都看了?”孟景拿起最上麵全是文字的一一頁紙,借著淡淡的月光,一字一句逐行默讀起來。
除了一些官方的行文和措辭,孟景很快就把報告裡的重要信息提取了出來。
這些信息果然和他看到的墜樓意外部分吻合上了,並且把作為前因、發生在遊泳池的事也寫了進去,不過隻是一筆帶過:鄭老師在遊泳池企圖加害學生,被路過的兩名同學撞見敗露。
“大致看了看,也不算新鮮,這件事之前就已經在學校傳了很久。”鄒羽的聲音從櫃子後傳了出來,頓了頓,又聽他說:“大概不隻是學校。”
“社會麵的影響也很大,要不然也不會有網上那些傳聞了。”孟景放下手裡這頁報告,看向第二頁,神情凝重道:“老師把學生推下樓,性質很惡劣。”
鄒羽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在完整的事件中不算是最惡劣的。”
孟景沒有說話,相比墜樓,在遊泳池企圖加害女學生的行為確實更加惡劣。
他放下手裡看完的這一頁,繼續看報告的第二頁內容,找到了在第一頁報告中頻繁出現的“目擊同學”所提供的他所不知道的內容。
“目擊同學稱,墜樓學生在樓道上和鄭老師發生爭執時被推下樓,”孟景不知不覺把報告內容輕聲讀了出來,讓他覺得很詭異的是,上一輪遊戲中,他和鄒羽在遊泳池邊的經曆竟然和總結裡的兩位同學完美地重疊上了。
如果按照這個邏輯回憶,那麼鄒羽當時確實沒有說謊,那名同學墜樓與他無關。
這位目擊同學和墜樓同學就是第一頁總結中,在遊泳池救下舒丹月的兩名同學。
孟景略過幾行無關緊要的敘述,繼續往下看:“鄭老師在實施惡行後逃離現場,目擊同學遇到執勤的張校長後撥打120,並第一時間去查看墜樓學生。”
孟景的目光定格在“張校長”三個字上,他又反複把這一段看了幾遍,確認理解無誤之後,才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鄒羽之前提到過的那個人竟然是張校長!?
結合他從校醫那裡得知這裡的張校長就是張伯,孟景幾乎可以確認,後來鄒羽單獨去找張伯並且導致後者氣暈過去,可能就是因為當年墜樓的事件——墜樓發生的時候,鄒羽看到了他口口聲聲說的在場的另外一個人的樣子,就是張伯。
孟景慢慢吐出一口氣,忍不住看向鄒羽,他真的很想晃晃他的腦袋,看看他能不能想起什麼來——當時他到底和張伯說了什麼,能把對方氣得半條命都沒了?
“怎麼停下來了?讀完了?”鄒羽忽然發聲,嚇得孟景連忙收回視線,支支吾吾地說:“還、還沒。”
“這個櫃子裡也沒什麼有趣的東西。”孟景聽到關櫃門的聲音,接著看到鄒羽走向另外一個檔案櫃,打開櫃門,隨手從裡麵抽出一份檔案低頭看了起來。
“你想看到什麼有趣的?”孟景越來越迷惑了,他一邊等待鄒羽的回答,一邊繼續看剩下的報告內容,不過靜靜地,沒有再讀出聲。
“當然是校園傳說的真相,例如你手裡的那種。”鄒羽的回答淡淡地傳來。
之後,兩人都沒有再說些什麼。
完全安靜下來的檔案室讓孟景產生了一種這裡是圖書館的錯覺,如果不是看到手裡這頁紙的最後一段總結,他很願意就這樣歲月靜好下去——
“墜樓學生因搶救及時,沒有出現生命危險。鄭老師在藏匿失蹤多日後,於半夜在校自殺身亡。”
他仿佛被一道電流擊中,渾身一激靈,仿佛連呼吸都漏了一拍,定了定神後立刻看向手裡的最後一頁總結資料。
孟景在這張紙上看到了那張清晰完整1寸照片,他終於想起了集體照上的那張側臉他在哪裡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