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的懷抱 還是那個夜晚。 ……(1 / 2)

還是那個夜晚。

孟景躲在角落,看到鄭老師將心頭肉放進獎杯裡,然後在白晝與黑夜的幾度交替更迭之後,東和高中的生源越來越少,守著獎杯的張校長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少,更多的是深夜愁眉不展的伏在辦公桌後,為了挽回學校口碑的熬夜加班,製定教學招生方案。

在那段時間,孟景流離失所,就像個幽靈一樣,成為了東和高中的一部分。

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周圍的人看不到他,聽不到說話,看不到他揮手。就算他被這樣的情況逼瘋,歇斯底裡地在教室裡咆哮,也沒有任何同學和老師注意到他。

他嘗試過離開學校,但每次試著踏出校門,他就會被一麵看不見的牆壁彈回去,那是孟景第一次意識到,他成了一隻被關在籠子裡的小鳥。

不過,在不算太長的時間裡,他依舊能見到程宿。

隻是程宿形單影隻,身邊再也沒有過其他人的陪伴。

就算有一些明顯帶著傾慕而靠近他的同學,後來也紛紛被他的冷漠趕走了。

於是,捉弄程宿就成了孟景每天唯一的樂趣。

例如,上課的時候用很短的頭發絲撓程宿的鼻子,撓的他鼻癢噴嚏,卻因為找不到源頭而茫然無措;上體育課的時候,程宿明明能穩穩踢進球門的足球,被他故意橫插一腳,以不科學的角度飛出球場;上完廁所洗手,程宿用哪個水龍頭,孟景就故意用手堵住出水口,以至於很長時間,程宿都以為學校的水龍頭和他八字不合……

重新浮現在腦海中的這一幕幕,不禁這讓孟景想起兩人初識的場景。

那一年他作為高一新生,在開學第一天坐公交的路上遇到連環車禍,道路大堵塞,偏偏頭一天他又因為即將步入高中太興奮而睡過頭,早上起晚了。

為了不在開學的第一天遲到,他隻好中途下了車,撒開腿往學校趕。

沒想到跑著跑著,身後就突然傳來一個男生的聲音:“坐上來。”

孟景跑得滿頭大汗,一回頭就看到了和他穿著相同校服的程宿。

隻不過程宿騎著一輛有些老舊的自行車,車前有載人的橫杠,也有車後座,看起來比他輕鬆多了。

這次之後,兩人就彼此認識了。

孟景出生於一個普通家庭,性格雖然偶爾叛逆但還算能融入校園生活,隻是沒有能交心的朋友。

但程宿好像格外不一樣,在學校很少和同學交流,做什麼都獨來獨往,臉上總是一副沒有表情的樣子,孟景一直叫他撲克臉。不過由於每次考試都能考到全年級第一,老師和同學對他都青睞有加。

班上同學都很識趣的和這位高冷的學霸保持著一段距離,除了坐過一次人家車後座,就自來熟的上趕著勾搭的孟景。

好在程宿並沒有太抗拒他的接近,反倒因為三番兩次給孟景抄作業,打掩護甚至為了幫他解決麻煩化身女裝大佬之後……習慣了他的陪伴。

後來孟景才聽說,程宿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出意外身亡了,沒有了監護人的他被當時單身的姑姑收養,相依為命。

即使後來姑姑結婚嫁人,有了自己的家庭,也沒有拋棄他,男方也算善良,沒有拒絕接受程宿。

但寄人籬下的日子總是不那麼好過的。

不過這些灰暗壓抑的日子,因為孟景的存在而有了一些燦爛的快樂。

卻在孟景墜樓之後被打回原形。

在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沒有任何征兆的一個早晨,成為遊魂野鬼的孟景沒有在學校門口等到程宿入校。

那天他站在學校門口,從日出等到日落,然後迎來一天中最黑暗的夜晚——程宿依舊沒有出現。

後來,他從同學的議論中得知程宿轉學了。

程宿始終沒有辦法從親眼目睹孟景墜樓的陰影中走出來,心理醫生給他的第一個建議就是先離開東和高中這個環境。

看不到程宿,孟景突然之間失去了活力,成了真正的行屍走肉。

學校裡其他的一切都恍惚變成了不真切的虛影,匆匆從他眼前飄過。

他長時間蜷縮在教室的角落,就像變成了一株生根的植物。

起初還會因為教室裡的聲音而短暫的維持一段清晰的意識,後來學校關閉了,他徹底沒有了澆灌和營養,在時間的推移下逐漸枯萎、風乾,與教室的磚牆融為一體。最後,和這所學校一起被遺忘。

直到某天,建設合盛高中的工人踏入這片被遺棄荒廢的土地,孟景的意識被工地噪音被喚醒。

或許因為沉睡了太久,又或者是某種自我保護,他忘記了很多事。

合盛高中正式投入使用,舉辦開學儀式的那天,張校長也回來了,不過有了新的身份。

可是即使身份變了,他仍舊沒有舍棄過去的榮耀,那個象征著他的職業光輝、藏著鄭老師心頭肉的獎杯重新回到了曾經屬於東和高中的土地上——這片被鄭老師的邪惡儀式刻印,血染過的土地。

隨著第一堂課的鐘聲在這所全新的高中內響起,幽靈教師的惡靈也複蘇了。

它在黑暗中蟄伏,蠢蠢欲動,等待著一個能被他誘惑利用的傀儡,繼續宣泄他的仇恨和憤怒,繼續執行他對那些他眼中失格“壞學生”的“懲罰”。

孟景再次在黑暗的角落目睹了這些邪惡。

他看到獎杯在張伯一次打掃衛生時,意外從櫃子裡摔落地麵,杯腳頂部的一角因此磕破了一小塊,當時班主任馬老師正好在場,主動提出替張伯修理獎杯,聲稱他父親一直從事的就是相關的印章獎杯雕刻印製工作,他從小耳濡目染學會了一些。

一周後,煥然一新的獎杯被馬老師送回到了張伯手裡。

也是在這一周之後,孟景陸陸續續親眼見證了發生在合盛高中的一係列學生意外。

——他想起來了。

以程宿形象出現的校霸鄒羽,是合盛高中一名真實存在的學生。

除了鄒羽之外,在所謂的遊戲裡出現的孟景的其他同班同學,也都是合盛高中真實存在的同學。

隻不過在現實中,他們隻是在同一個年級,而不是同一個班級。

梁小瑜在課堂上突然心臟病,沒搶救過來死亡。

胡亦言用指甲刀割破大動脈,失血過多身亡。

白樾光跳樓身亡。

而鄒羽,在學校門口被失控的汽車撞飛,遭遇橫死。

巧合的是,這四位學生在進行送醫搶救的時候,都被就近送到了程宿工作的醫院。

冥冥之中,一雙看不見的紅線又將處在世界表裡兩麵的程宿和孟景聯係在了一起。

而程宿之所以選擇進入現在的醫院,也是因為他看到了被隱瞞了存活事實,對外宣稱已經死亡的孟景。在一次偶然的參觀學習時,他看到了植物人狀態的孟景。

聽說是孟景的父母要求這樣的。他們擔心鄭老師如果知道孟景沒死,對他不利,會再來傷害他。這樣瞞天過海,也方便孟景醒來之後改名換姓,重新生活。

後來,程宿發現這些意外身亡的學生全都來自合盛高中,而合盛高中又是東和高中的時候,在難以忽視的直覺的驅使下,他再次來到了合盛高中。

孟景清晰的記起了七年後再見到程宿的那天。

他變得那樣成熟穩重,五官更加深邃,麵部線條棱角分明,個子也高了不少,穿著乾淨的白色休閒T恤和黑色修身長褲,舉手投足都散發著成年男性的荷爾蒙氣息。

那一天,昏黃的落日灑在他身上,讓他的半張臉背光浸在陰影中,又讓孟景感到一陣憂傷和落寞。

然而,就在孟景已經習慣被現實中的人無視的時候,程宿卻在走進學校後,和他的目光對視上了。

僅僅隻是對視了一瞬。

孟景眼中放大的激動和期待,在程宿旁若無人的和他擦身而過時,像被風吹過的燭火一樣,無聲地熄滅了。

所有的學生意外的現場沒有任何的人為痕跡,一切都符合現實意義的意外死亡,直到孟景在某個深夜,看到獨自在辦公室加班的馬老師打開了上鎖的抽屜,從裡麵拿出了一個小木盒。

看到木盒裡的紙條上的學生名字,以及在光影中和馬老師對話的鄭老師,孟景才明白這些學生的死亡並不是意外。

也是那次,鄭老師通過門縫,瞥見了站在辦公室外的他。

孟景不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當他和鄭老師的目光碰撞上的時候,他已經第一時間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那是藏在暗處突然被人揭穿發現的感覺。

是他像不存在的空氣一樣在合盛高中遊蕩時,完全沒有過的危機感。

可是等他想逃的時候,卻發現身體像被人點了穴一樣,在鄭老師的凝視下完全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