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一) 你的生命,難道隻剩下周……(2 / 2)

氣上來,她不管對麵是不是病人,照罵不誤:“曲溯陽,從前我不清楚,但現在,我覺得你很自以為是。”

“你覺得離婚了我就不用被你拖累,就能自由了,就能去開始新感情,那你就不怕彆人在背後罵我,拋下生病的丈夫另尋新歡?”

“你說得對,你確實很自私,以前覺得自己能給我幸福,所以和我結婚,現在覺得拖累我了,要和我離婚。曲溯陽,我是人,不是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丟的物品。”

曲溯陽想解釋她曲解他的意思了,但轉念想,如果這樣能讓她同意離婚,曲解也無所謂。於是緊緊抿著唇,怕控製不住開口辯解。

周鏡霜見他沉默,火氣越大,“曲溯陽,你除了會一味遷就我,為我考慮,按我喜歡的方式生活,有沒有想過你自己,有沒有想過我願不願意,喜不喜歡?”

“你的生命,難道隻剩下周鏡霜嗎?”

周鏡霜一股腦問了許多,曲溯陽都無言以對,最後一句落下,曲溯陽看她因動氣紅起來的頰,看她額上貼著紗布的傷口。他問過杜月清,知道她的傷是怎麼來的,也知道她這兩天做了什麼,才狠心在她身體還沒好全的時候,拿出離婚協議書。

從前的曲溯陽,生命裡不止有周鏡霜。他有阿嫲,有他生活十幾年的小村莊,在他初中那年,周鏡霜出現了。後來,阿嫲走了,小村莊也變了。再後來,他被接到周家,有了平穩的生活和學業,結束學業後為事業打拚。

然而生命快到儘頭,錢財事業都是外物,撥開這些眼花繚亂的外衣,剩下的,唯有周鏡霜。

“是啊。”他笑起來,輕聲說:“隻剩下周鏡霜了。”

周鏡霜沒有感動,她討厭他這句話,曲溯陽的生命,不該隻有她,也不能隻有她。

她將離婚協議書狠狠拍在桌子上,語氣冷硬:“收起來,再讓我看到,我收拾你。”

說完不再理他,徑自走到裡麵沙發,躺下睡覺。

因這份離婚協議書,周鏡霜氣了兩天。不和曲溯陽說話,隻悉心照顧他,曲溯陽幾次想主動搭話,都被這詭異的氣氛嚇退。

隻好巴巴瞅著她,等她察覺了回頭,又慌亂地轉移視線。有時要去櫃子裡拿東西,她警告的一個眼神過來,他立馬把抽屜推回去,舉起雙手,自證清白:“我不是要拿那個什麼什麼書。”

周鏡霜冷冷“嗯”一聲,轉頭去看電腦,他偷樂,這也算和他說話了。

晴朗天氣的下午,周鏡霜照例推曲溯陽下樓曬太陽。

他這兩天病情稍有好轉,不會稍有個大動作就喘個不停,胸悶氣喘發作的次數也少了。

常規檢查做完,醫生說情況穩定,沒有繼續惡化,是最近一個月唯一一個好消息。

草坪上,陽光大方地灑滿一地,瀲灩晴光照出他的好氣色,也勾出他的食欲,主動說想吃個下午茶。

他有要求,周鏡霜也順勢揭過離婚協議書的事,問他要吃什麼。

他也說不上來,好像什麼都想吃,叫不出特彆的。

周鏡霜把他腿上的毯子拉高,扣緊外套的扣子,囑咐他:“我去看有什麼,你在這不要亂動。”

曲溯陽點頭。

他聽話地坐著不動,視線一直追尋散出金色光芒的太陽。草坪上還有許多出來散步的病人,小孩、年輕人、老人,都在說著陽光暖和。

太陽很大方,給予他們光亮,再看看這個千奇百怪的世界。太陽也帶來虛假,將死之人在陽光裡,變得神采奕奕,健健康康。

他感概自己如此悲觀的想法,可轉念一想,他的願望實現了,多餘的時間,是他偷來的,也是神賜予的。

於是心情又明朗起來。

腿上的震動在他心情轉好的下一秒傳來,是周鏡霜的手機,她今天穿的衣服沒有口袋,就放他腿上了。

來電是個陌生號碼,曲溯陽以為是周鏡霜借彆人電話打來的,滑動接聽,是個男聲,周鏡霜的導師。

對方劈裡啪啦說一通,沒有曲溯陽開口的餘地。

說這是他的新號碼,讓她記一下。還有她的一個師兄,研究生去德國學習的那位,叫邵應禮,前些日子回國了,加入一個研究所,想邀請她一起加入,問她的看法。

曲溯陽認識這個人,大學時期周鏡霜很敬重的一位師兄,在學業上給予過她很大幫助。兩人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形影不離,據當時生物專業的同學說,他們隻差睡覺不在同個寢室。許多人猜過他們的關係,也曾當麵問過兩人,邵應禮笑說他們誤會了,周鏡霜冷淡性子,懶得解釋,眾人不信,等著有情人終成眷屬的一天。

後來邵應禮突然有了女友,是數學係的學霸,之後漸漸減少和周鏡霜同頻出現的頻率。而後者則增加去圖書館、實驗室的次數,無聊的大學生們編出一個不知真相的故事:周鏡霜暗戀失敗,化悲憤為動力,誓要超過生物數學雙學霸。

曲溯陽的室友把這件事說給他聽,他隻覺是無稽之談。周鏡霜雖然有幾分傲氣,但是個直白的人,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坦蕩的人。她要是喜歡邵應禮,她會去表明心意,不會暗戀。如果對方不喜歡她,她也不會生出要過得比他們好的攀比心理。

至少在看到,她推開邵應禮,紅著眼問他有沒有想過自己時,曲溯陽認為,周鏡霜在感情上是坦蕩的。

她不喜歡邵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