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溯陽拍拍人字梯,沒有晃動,拿過她的籃子,示意她上去,“她被夏姨叫走了,按照遊戲規則,贏家自動放棄拿牌機會,就輪到下家。”
她抿緊唇,憋著笑,假裝勉強接受,“行吧,你幫我扶著梯子。”
“嗯,你小心點。”
這樣的競爭遊戲,她和夏菱玩了一個暑假,但許多次是過了十分鐘,曲溯陽就中途返回,理由一直是夏菱被夏姨叫走了。
直到有一次,夏菱氣衝衝地找曲溯陽算賬,看著被滿院子追的人,她才知道“夏菱被夏姨叫走”的隱情。
再後來,夏菱就不和她比了,說:“贏了有什麼用,狗曲溯陽還是會找各種理由,讓我媽把我叫走,好回來找你!好家夥,見過偏心的,沒見過這麼偏心的,好歹我們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然後用不帶重複的詞,把曲溯陽罵上半個小時。
但她不樂意,她才不稀罕她的讓步,她要把人堂堂正正贏到。
拉著曲溯陽苦練半個月後,終於有一次所有項目都贏過夏菱,驕傲地把人領走摘枇杷去。
她陷在回憶裡,不知不覺睡過去,直到感覺身體一輕,才睜開朦朧睡眼,瞧見了曲溯陽。
他溫柔的,用額頭來貼她的,“怎麼不回房睡?會感冒的。”
“曲溯陽。”周鏡霜雙手攬住他的脖子,靠向他的頸窩,“你是陪我去摘枇杷,還是陪夏菱去摘菱角?”
她說話的語氣像極半夢半醒的囈語,卻讓曲溯陽想起邵應禮說的話和前陣想起的舊事。他現在或許可以確定,夏菱是他們之間一個微妙的存在。
影響力多大尚不清楚,但周鏡霜很在意她,或者說,很在意她和他。
“一直都是,陪你去摘枇杷。”
周鏡霜笑了笑,閉上眼,心滿意足地睡覺。
曲溯陽低頭,在她額上落一吻,關掉院子裡的燈,走向他們的房間。
*
小城的早晨沒有糟心的鬨鐘。周鏡霜在一片雞鳴,孩童嬉笑的聲音中醒來。
旅途疲憊,昨晚睡得早,一晚無夢,六點起床,也不覺得眼睛酸澀。
床的另一邊沒人,她這邊的床頭櫃上放著一杯水,像是知道她在這個點起床,水的溫度正好。
洗漱好,喝完水,換了身休閒運動衫,紮個馬尾辮,一身清爽地下樓。
外婆總說,鄉下的風水養人。周鏡霜也這麼覺得,踏出客廳門,走進院子,撲麵而來乾淨清新的味道,像走進綠意盎然的森林,葉子上有還沒被太陽曬乾的露水,泥土也被露水浸濕透出芳香。
露天的院子,大門也敞著,早晨涼爽的夏風包裹了整個院子。站在風中,被風吹動衣衫的男人,正在絲瓜棚下澆水。
周鏡霜靠著柱子,細細打量他。不知道為什麼,在嶺安,曲溯陽穿上西裝皮鞋,給她一種老狐狸資本家,殺伐果斷的感覺,讓人看不透。然而在她麵前,還有回到老家,脫下西裝和藍光眼鏡,卻變成一隻溫順的小白兔,一手鍋鏟一手灑水壺,煙火氣十足,看著就覺得歲月靜好。
或許這就是杜月清說的性格反差?
但她疏遠曲溯陽那幾年,十分反感他在人前展現的弱勢一麵,一度讓她認為是為博得關注和同情而故意讓自己處於那樣的境地,頗有心機,城府極深。後來見過幾次他在工作上的利落果決,更加覺得他是故意示弱。
可是回到朝城,回到這個最開始認識他的地方,她才反應過來,曲溯陽一直是這樣的。對待親近的人,永遠是寬容豁達,溫順謙和,隻是因為那些不斷疊加的事情,讓她對他有了最壞的揣測。
溫良是本性,精明和深沉,是險惡商場中不得已的偽裝和自保。
“起了,怎麼站這發呆?”曲溯陽轉身,就看到她靠在柱子上發呆。他放下灑水壺,朝她走去。其實她沒發出聲音,隻是他澆著水,忽然就覺得有熟悉的氣息靠近。
周鏡霜回神,看著他一步一步走過來,說:“沒什麼,就是在看曲總放下公文包,化身鄉野主夫的樣子。”
曲溯陽笑,走到池子邊洗手,“那覺得怎麼樣?”
周鏡霜跟過去,“還不賴。”
她蹲到邊上逗弄錦鯉,池水是之前的水井引的,乾淨冰涼。
“早飯想吃什麼?”
“都行,你決定。”
“腸粉怎麼樣?吳師傅家的?”
橙色的錦鯉尾巴從指縫溜走,周鏡霜揮揮手,甩落水珠,“吳師傅還開店呢?”
“開著,店還翻修了兩次。”
“行,那去吃鮮蝦腸粉。”
“去店裡吃還是我打包回來。”
“店裡吧,正好起早,出去散散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