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
——《太行路》白居易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幫你進入原本‘黃盼娣’本人的夢境?”小女孩‘黃盼娣’驚訝地發問,“可是,連我們自己都湊不出完整的記憶,你又要憑借什麼來進入她的夢境呢?”
“所以我才說,另一個你要比你聰明多了,她早就知道,你們兩個的合作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那你倒是跟我解釋解釋啊,不要總說這些車軲轆話!”
“好吧好吧,我的我的,老毛病了”,喬曦正色道:“已知,現在有‘外麵’那個‘黃盼娣’跟你這個在‘裡麵’的‘黃盼娣’,因為她最先出現,我就管她叫X,然後你就先記作Y。首先呢,在一開始,X就知道Y的存在,她可能是在未知遭遇後最先具備自我意識的‘黃盼娣’,繼承了大部分積極的認知,所以保留了較多的理智和良知。
在知曉你的存在後,她布下了第一重幻境,將你隔離在其中,而我們就先把X某所在的環境記作A麵,而Y——也就是你——所在的幻境記作B麵,而至少我在跟X交談的時候,我與她所處的,應該就是A麵。而她此前把你困在B麵,卻沒想到你會招來‘大人’的侵蝕迫害,畢竟出自同源,X並不想你死,但是也沒有辦法幫助你。”
“為什麼這麼說?她給你的播音機散發出的紅光,不是能破解我的能力嗎?那麼同理,她有很大的機會能把我從這裡救出才對吧!”Y質疑道。
“不,那台播音機不是一開始就是這樣的,而且,X最開始將我傳送過來的,也並不是你所在的B麵,我不清楚X某是有意為之,還是隻是單純地出了差錯,但我認為最有可能的是,我本來不應該出現在B麵的。
X一開始,也並沒有請我來救你出去的把握,我最初隻是詢問她有關本體黃盼娣的事情,而她卻把我傳送進一個與B麵截然不同的房間裡,而通過對那個房間的解密,才使得播音機產生了變化,我才會被它傳送至B麵。所以,不是X具有能幫助你的能力,而是那房間裡的某種要素,具有能夠破開幻境侵蝕的力量。”
“也就是你所尋求的,本體黃盼娣的記憶?那又要如何去尋找呢?我的入幻能力,必須要有所憑借才行。”Y接著詢問道。
“不需要尋找,還記得我把我與X的交流所在稱為A麵,而把我們現在的所處環境稱為B麵嗎?我推測,正如X某設下第一重幻境困住了你,X某同樣被困在了第零重幻境裡,因為她也沒有經曆古怪遭遇後的記憶,所以,你們兩位包括我的同伴,其實都在另一個你的掌握中,我就管她叫做Z吧。
我們現在就正處在一張磁帶的A麵和B麵中,我的同伴們在A麵作戰,而我通過與X的交流,在解析真相的途中被Z某乾擾,進入了已經被侵蝕的差不多的B麵。而Z某就不知躲在現實中哪裡,不斷地影響著A麵和B麵。
這樣也就能解釋,為何時間會詭異地重回黃昏,而我的心相者同伴卻沒有過多消耗的同時,也沒有被重置體力。因為心相者對幻境乾擾有抗性,所以不會被重置體力。而他作為心相者,沒有戰鬥損耗的同時又不會被幻境輕易影響,所以我作為無能力者,是真真切切地逃了很遠的路程,消耗了大量能量,而對於心相者而言,現實的肉身元質是沒有變化的,損耗的隻有些許地精神元質和靈魂元質,所以他的狀態會比我好。”
“唔——好複雜,可惡,雖然聽不太明白,但是你說的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所以我們現在就在Z某的幻夢中,隻要借助我的幫助,再度深入幻境,就可以進一步探知到有關本體黃盼娣的真相?”Y某撓了撓頭發,不爽又不得不服地讚同了喬曦的猜想。
“額,大概就是這樣,但是我這個假說也不完善,有兩處可疑的地方,無法被合理解釋。但是,我估計結論是沒錯的:那就是此刻同時活躍的,有X、Y、Z三個盼娣,按照西方弗洛伊德的說法,你們或許就對應著超我、自我、本我。
而根據你們的情緒劃分,我更願意將你們按照偏中式的說法劃分,也就是三魂七魄——X為天魂(胎光),對應喜、愛、欲三魄,Y為地魂(爽靈),掌怒、哀、懼三魄,而留給Z的,估計也就隻有惡魄了,但也許是黃盼娣本人的經曆悲慘,七魄裡偏偏惡魄最為強盛,所以Z才先於你們覺醒,或許她就保留著詭異遭遇之後的記憶……”
“所以我該怎麼做?”Y性‘黃盼娣’直接問道。
“等下我會打開櫥櫃的門,到時候你直接將我與襲來的攻擊一同入幻,這樣我應該就會進入Z的精神世界,哈,她一定會很驚訝吧。她撥弄這磁帶的兩麵,可沒想到當音樂響起,或許是她被拽入磁帶中呢?”喬曦笑著說道,好像全不在意她接下來要做多麼危險的事情。
“哈哈哈哈!我開始喜歡你了,喬曦姐姐,你放心!我會全力幫你的!”想到這或許會讓幕後黑手Z嚇一跳,Y也興奮了起來,看來她跟喬曦確實都有性格上的共同處——骨子裡都有著追求刺激的樂子人基因。
“行了,來吧,讓我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話音剛落,喬曦就打開了櫥櫃,在那昏黑粒子快要吞噬她之前,Y性‘黃盼娣’迅速地將符籙甩出,一張貼在喬曦身後,一張則是向空中不斷飛去,一直要飛到黃昏的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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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喬曦真正在如凶海暗流中的認知洋流中暈頭轉向時,才認識到自己這回是真的做出了極其危險的事——太多,太多來自他人的雜亂思緒了,這些記憶渾濁在一起,並不斷蠕動自噬,早已非常人能夠安全地接觸理解。
哪怕是喬曦,也錯誤高估了自身的信息處理能力。若不是懷中的播音機不斷洋溢著溫暖人心的紅光,恐怕喬曦的心智早就被這些混沌的記憶一同扭曲了。紅光不斷地溢散,彙入周圍的意識海中,而喬曦就在其中,像是由一艘紅色輕舟所載,在這癡纏怨愁的汪洋中不斷沉浮,行進間迸發出驚人的偉力,有如滄海化桑田,好像要一直駛向不知名的遠方。
而當喬曦在船上,隻覺“醉後不知天在水”,而不同的是她此刻卻是滿船“舊”夢壓“心”河,心神不定,意識淩亂。就在這須臾間發生又好似永恒持續的恍惚中,喬曦的心智逐漸下沉,越過淩亂的意識亂流,穿過極厚的認知濾網,隨著微不可見的細微念頭一同彙入夢境主人的記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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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受到了,那粗糲的繩索,那冷硬的樹皮,還有那銅頭皮帶鞭笞在身上,皮開肉綻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