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背影上，陳和風恍惚看見了龐大得幾近占據了所有空間的無數癡迷狀的陰影。

周遭痛苦的哀鳴聲尖厲刺耳，亂飛的斷肢，肉泥橫飛，陳和風看到了那些從屍體上誕生的陰影和他們的主人一樣，置若罔聞地追隨著朱厭。

它們生長、蔓延，根本不在乎朱厭的踐踏，隨他的動作淺淺起伏，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荒誕。

血腥味不斷刺激著陳和風的腸胃，伴隨著蠕動的聲音，他幾乎要控製不住自己，那些瘋魔的影子，這個月自己做過的那些離譜事湧上心頭，他跪在地上開始瘋狂地嘔吐。

“吱呀——”

門被推開了，進來的並非陳和風所期盼著能夠回頭的朱厭，而是一個他從未見過，長相美豔戴著眼鏡的女人。

“看來戰況很慘烈呀。”

女人漫不經心地掃視一圈後，視線落在了跪在地上手握尖刀卻還嘔吐不停的陳和風。

“呦，還有一個還算清醒的，喂！”

女人雙手插兜，走進陳和風卻在距離他還有兩三步的距離停下。

“還清醒著嗎？或者說，你還想去找朱厭？”

聽到那個名字後，陳和風根本沒有辦法控製住自己的身體，他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往後瑟縮著，竭力大喊著：“不！！！不！！！！！那個怪物！！！！”

女人看到他那個反應反而勾唇一笑，“反應不錯啊，給你點時間收拾一下自己，我想……你也不想在一堆屍體裡和我聊天吧？”

陳和風瞳孔有些渙散道：“你……”

“現在放在你麵前的隻有兩條路，要麼站在這裡等到誰報警，你就會作為重大殺人犯被抓進監獄坐牢或者自殺。”

“要麼，收拾好自己跟我走。”

坐牢？！

這兩個字如同一根尖針刺進了陳和風的心裡，不可以！他不能坐牢！不！

這樣的想法充斥著陳和風的大腦，支撐著他收拾完自己坐上女人的車。

兩旁的景色在飛速倒退，他顫抖著開口：“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女人若無其事地開著車，忽然看似無意地問了一句，“你有懷疑過你眼前的世界是不是真實的嗎？”

“……啊？”

“就像我們了解過的那些小說、電影、遊戲那樣，你有沒有一刻，哪怕僅僅隻是一刻……覺得這個世界是虛假的？”

“我……”

陳和風愣住，他緩慢地低下頭看著已經被他擦拭乾淨的雙手，十分鐘以前這雙手拿著刀殺死了原來一直對他照顧有加的房東太太。

他閉上眼，自己這一個多月的所作所為再次浮現在眼前，想到了朱厭那張美得不似人類的臉，陳和風喃喃道：“我現在就覺得都是假的。”

他原來雖然會天天痛罵讓他996的老板，但也從未想過動手殺人。

想到經常照顧他每次都讓他拖房租到發工資那天的房東太太，隔壁吵吵鬨鬨但逢年過節都會送吃的的情侶，樓上曾經幫他修水管的熱心大哥，會占他便宜使喚他的隔壁年輕女孩……

這些鮮活的人，最後都變成了一灘肉泥。

“你是說這幾天都是假的對不對？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些都是假的！！！他們都沒有死！！那個朱厭！那個怪物！一切都是他編造出來騙我的，對不對？！”

車停下，女人嗤笑了一聲，似乎在嘲笑陳和風的天真和愚蠢：“下車吧。”

“歡迎來到基地，你可以叫我勾玫。我必須要抱歉的通知你：正如你所願，這幾天的經曆都是假的。”

陳和風瞪大了眼睛：“我就知道！！”

勾玫卻轉過頭來繼續說：“但不是那個叫朱厭怪物所編造的，而是——你從頭到尾，就沒有生活在真實的世界裡啊！”

她幾乎是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歪頭笑道：“可以理解為你隻是一本小說裡麵的路人甲，遊戲裡麵的npc，或者……某個作品中毫不起眼也沒什麼作用的炮灰乙？”

“你的存在隻是為了凸顯主角。你所有的苦難也隻是為了情節服務。你的一切都是假的！”

陳和風呆呆地看著勾玫連同她背後那棟豪華的建築，金光閃閃的招牌上寫著“森蘭酒莊”四個大字，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的光正好刺痛了陳和風的雙眼。

他幾乎止不住地流下眼淚。

心生悵惘。

勾玫卻是毫不在意他這種失魂落魄，轉身大踏步流星般往酒莊裡走去，“如果還想要了解這個世界的話……就跟我來。”

回憶結束，陳和風看著麵前的孟令玉，露出了一個機械的笑容，“如果您還想要參觀這個酒莊的話……還請您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