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漫過腳踝,她穿上了透明的淡藍襪子,一步跨出,漾起一圈一圈水漣漪,拖著的綠色袍子在水裡浮起,像暈開的墨散向四方,她腰上一束紅條鬆鬆垮垮係著,以致衣衫下滑到肘關節,露出了胸脯前的大好春光。
可細看就知道,鎖骨下麵的肌膚,令人觸目驚心。
那是怎樣的一片枯竭,枯竭到每寸灰色都像乾涸的土地,枯竭到身上開裂的紋成了暗黃的枝椏,甚至是那張原本精致的臉,也因為灰白的渲染而變得陰氣森森,蔓延的紋路,更是添上了幾分猙獰。
唯獨那兩截白藕似的上臂,乾乾淨淨,一塵不染;一頭烏黑的發,瀑布似的泄下,長及披紗。
腳下的水突然一陣翻湧,她低眉,隻捕到幾絲極細的霧騰起,再看周圍,竟是遍目荒野,哪還有什麼海的蹤影。
“你何苦來這為難我?回該回的地方吧。”
耳邊是共工渺遠的聲音,她愣了半晌,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回到了赤水以北。空氣裡有灼熱的暑味,烤得地皮發燙,烤得她心腸苦澀,多少年了,這滿目瘡痍從沒有變過,反而變本加厲地向外擴散,她何嘗不想讓這疾苦不再延伸到更遠的地方去,因此才換上綠袍子天天往海邊去,為的是讓那海水洗滌自己的能力,使得赤水以北的土地不再那麼淒涼。
隻是每一次的來回,似乎讓她的能力不失反長。
她總是悵然,若非那次涿鹿之戰,自己便不會失去回天的機會,更不會流落至此,抬眼烈日,低首貧瘠,眼裡已容不得半點生機。
可她就是這麼一次短短的哀歎,土地的開裂,好像又會更深幾分。她怕,便不再想任何事,每日就那麼靜坐著,像枯萎平原上一株豔綠色的灰瓣花,有風,也不動。
好久好久,當她覺得自己坐了幾百年的時候,突然聽見了有人對她說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