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阿婆交代的事辦完,仲溪月徑直回了堂屋。
仲言書幽深的眼神落在仲溪月身上,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見。
沒了礙事的人,春姐兒搓著手等著書哥兒一起去堂屋。
剛到屋子,家裡人的目光均落在兩人身上,羞的春姐兒不敢抬頭,李氏拉女兒坐下,熱情招呼道:“讀書人就是不一樣,書哥兒看著一點不像咱農家人!”
宋阿婆看向如鬆柏一樣站的筆直的書哥兒笑道:“一段日子不見又清瘦了不少,念書重要,但身體更重要。快彆站著,坐下一起吃飯。”
“阿婆說的是”,麵對宋阿婆,仲言書臉上難得露出一抹笑,撩開下擺挨著牛氏坐下。
望著兒子,牛氏麵上難掩驕傲。
放眼望去,村裡隻有她家供得起男娃讀書,哪怕現在日子煎熬,但咬牙熬過去她一定能再次過上好日子!
用過飯,宋阿婆勻了些艾團給牛氏,兩家人一起往山上走。
至於不知道跑哪去的仲壯,眾人默契的沒有提起。
一場雨過後,山路泥濘難走,仲大郎和仲二郎左右攙扶著宋阿婆走在最前麵,李氏背著狗蛋,地哥兒牽著春姐兒跟在他們後邊。
二房這邊王氏背著小虎子,仲溪月牽著綢姐兒,仲言書扶著牛氏慢慢跟在隊伍後頭。
褲腿沒一會被葉子上的雨水打濕,鞋麵沾上了一圈黃泥。
“誒,春姐兒!”一個小丫頭開心的跑過來,常年勞作她皮膚曬得特彆黑,瘦弱的身體背著一個男娃,看模樣隻有兩歲左右。
“小草,你最近乾嘛去了,我上山砍柴幾天沒見過你們哩”,春姐兒見到好姐妹,激動的拉著她的手晃了晃。
“嗐,我娘生了”,背後的男娃張嘴哭起來,小草彎腰拽了一顆草送給他玩耍,這才止了哭,“我爹整天不著家,地裡的活和家裡的活隻有我來乾,哪兒還有閒功夫去撿柴。”
她朝邊上努了努嘴,一個婦人渾身裹在棉襖裡,懷裡摟著半月大小嬰兒,背上的簍子裡還裝了一個小的在啃手吃。
春姐兒看了也不再多說什麼了,村裡女人大多都是這樣過的,可她卻驀的冷的發慌,靠前兩步緊緊挨著地哥兒。
走了許久,便瞧見一堆墳包,許多人還沒走過去就已先哭了起來。
宋阿婆仲大郎幾個大人,神色少有的沉重,就連鬨騰的狗蛋也收起玩鬨的心思,乖得不得了。
忽然,站在最前的宋阿婆開口,“月姐兒,過來。”
仲溪月鬆開綢姐兒的小手走過去。
“這是你阿公”,宋阿婆指了指麵前的墳包,雙目微微失神,絮絮叨叨起來。
“巧了,這孩子趕在清明前回了家,你這老家夥整天在我耳邊念叨家裡沒一個孫輩繼承你美貌,這不,我給你帶來了,讓你這老家夥好好看上一眼,省的和我堵氣不來我夢裡嘮嗑。”
仲大郎和仲二郎擺好祭品,一起跪在墳前磕頭。
隻見女眷孩子也緊跟在後頭跪下。
良久,宋阿婆回過神,仲溪月掏出帕子遞了過去。
宋阿婆接過帕子收進懷裡,卷起袖口將淚水擦乾淨,沙啞著喉嚨道:“好孩子,你阿公生前一直念叨著你,來給他磕三個頭。”
仲溪月聞言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喊了一聲,“阿公。”
宋阿婆彆過臉,捂著嘴淚眼婆娑,仲二郎忙起身扶住她安慰道:“娘,爹看到你哭他在下麵也不好受。”
一家子人紛紛勸慰起來。
祭拜完大家夥一起順著來時的小路往回走,見到一個生麵孔,忍不住回頭多看一眼,“哎呦宋嬸,這是你家的月姐兒?”
“天哪嬸子,你家月姐兒長的可真標致,有空來我家找大丫一起耍哩!”
仲二郎一聽有人誇讚自己的女兒,眉毛都高興的飛起來,朝她們挨個說道:“我女兒這長相隨的我!”
“我家月姐兒可不止相貌好,還耍的一手好繡活”,王氏背著兒子,身形矯健的擠過來。
“哎呦喂,真的?”那人震驚的張大嘴。
聽見這事的村民滿臉的不敢置信,這要是真的,這仲家簡直是好運到了極點!
陳氏撇了撇嘴,呸了一聲,“大門一關,誰知道你說的真話還是假話。漂亮?喜歡吃田雞的仙女你們誰家敢要!”
一提到田雞,不少人惡心地齜牙咧嘴,直搖腦袋。
仲家村至今從未發生過乾旱水澇等重大災害,家家戶戶收成穩定,誰家也沒出現過餓死人的情況。
田雞肉可以食用的消息一經傳出去,隻有個彆些家境貧窮的人去逮來填飽肚子。
王氏又氣又急,怒喝一聲,“好你個陳粉,誰給你臉了在這兒造謠呢,田雞肉怎麼了,至少讓咱村裡不少人吃飽肚子!”
李氏將兒子塞進男人懷裡,袖子一擼忙不迭加入戰局,“村尾那一戶死的就剩一老一小,要不是月姐兒發現的田雞肉,他們爺兩還在家裡啃野草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