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燈燃起,我放下畫卷,再一次翻開那本被我偷偷藏起的書籍。
禁忌的世界仿佛重新被構成,沉重的命題再一次被拋下。
在我看來平平無奇的自然,對這裡的人類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牆外的世界是怎樣的?
我不禁重新開始思考這個問題,直到猛烈的狂風殘忍殺死了油燈裡的火苗。
視線被迫陷入黑暗,等了一分鐘左右才完全適應。
我聽見了自己的呼吸聲,書也被翻得嘩啦作響。
有風鑽進了窗戶,映在窗簾上的樹影不斷搖曳著,若隱若現。
“啪嗒”一聲,緊接著越來越頻繁。
窗簾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大,我慢慢移動腳步,挪到了床邊,往枕頭下探去,緊緊握住了匕首。
下一刻,一個黑影拖著黑氣撞了進來,他踩在玻璃的碎渣上,留下了紫色的液體,可他好像一點知覺都沒有。
黑影沒有臉,臉上草率地開了兩個白色的洞來當作眼睛。
竟然是人形的使魔。
他抬起手,幾根指頭扭曲成怪異的角度,發出哢噠哢噠的瘮人聲響,一下子扭在了一起,就像是從骨頭裡生生鑽出來的一樣。
雙手都是如此,擰成了尖刀的模樣。
他咧開嘴,幾乎要咧到脖子,微微張開後裡麵一片血紅,牙齒就像是鯊魚一般尖銳。
我屏住呼吸,將匕首在手上反了過來,雪亮的刀刃對準漆黑一片的使魔。
他立刻撲了過來,像是饑餓的野狼,我翻到床上滾了一圈,抓起床頭的台燈朝著他腦袋上砸去,匕首趁機繞到他後頸往上的位置。
使魔見狀立刻縮了一下頭,台燈砸在他的頭上碎開。
我與他周旋著,拖鞋摩擦著玻璃碎渣。
門外有腳步聲傳來,我趕忙瞥了一眼,扔台燈的動靜太大了!
我挪動腳步,向著碎開的窗戶衝去,雙臂擋在身前,被玻璃的碎片劃開了幾道口子。
我蹬上了粗壯的樹乾,回頭看到使魔追了出來,那兩個白色的洞死死盯著我看。
這是第一次,我被恐懼控製了心跳頻率。
也是第一次會對十米多高的樹產生恐高的心理。
怎麼可能?
彆開玩笑了。
使魔扶著窗台,伸長了脖子,再次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響。
晶瑩的液體順著額頭滑下,後背已經有些被浸濕了。
這種程度怎麼會讓我流汗……
我咬了咬牙,縱身躍下樹,也隻有那一個瞬間,我腿軟了一下。
我掉在草地裡,手扶了一下地麵,膝蓋快速撐起上身,沒命地跑了起來,衝進藍色的漩渦,徑直離開了彆墅的圍牆。
得把他引到什麼地方去解決掉。
可穿過這兩個安靜的富人街區就是現在還在熱鬨的平民街市。
他追我的姿勢也很奇怪,又像狗又像人。
“愛斯?愛斯!”
少年的聲音在街道的另一端響起,我跑出小巷子的那一刻,就像是撞碎了海麵。
我立刻回頭,小巷子的出口蕩開了可疑的漣漪,讓心底頓時一涼。
緊接著我看到一個黑影也從樓房的另一條小巷跑了出來。
那個黑影…不正是我嗎?
準確來說,是昨天晚上裹著黑鬥篷的我。
艾倫緊緊跟著那個影子跑了出來。
“艾倫!艾倫!!”
我高聲叫住他的名字,那個黑影就像是被吹散的蒲公英,在我出聲的那一刻化作煙塵消失。
艾倫撲了個空,他連煙塵都沒有抓住,怔怔地望了過來。
時空間感知放大,一層前所未有的懼意漫了上來,我頓住步伐後、側身抽出戰刃。
“哈?愛斯?你剛剛不是…”
他急忙追了過來,我卻來不及回應。
那東西…來了。
空氣裡全是漏洞的氣息,剛剛撞碎的那層水麵是裡世界的大門。
到底…是誰?
是誰在搗鬼?
“嘻嘻…嘻嘻……”
孩童的笑聲壓抑著瘋狂,腳尖一轉,藍色的光鑽入使魔的身體。
可他一點受傷的自覺都沒有,嘴角咧開誇張的弧度,露出滿口的血腥,尖牙上還爬著粘稠的唾液。
這東西再次伸長脖子,朝著我心臟的位置撲過來。
我鬆了戰刃,手心中雷光下意識爆起,手指抓向他凸起的兩顆白色眼球。
紫色的血液弄臟了白色的袖子,滾燙侵入皮膚,整個頭都冒著焦糊的味道和黑煙,他痛的大叫起來。
我再次跑了起來,朝著發愣的艾倫衝過去。
“愣著乾嘛啊!你想被吃嗎!”
我抓住他的手臂,沒命地跑起來,可轉眼就被洶湧的黑色煙塵包圍。
“愛斯!剛剛那個…不是你嗎?”
他跟著我停下步伐,手心淬了冷汗。
我頓時明白了。
“我們中招了,雖然不知道這些事和你有什麼關係,總之你不要亂跑。”
我抓著他手腕的力道重了些。
“說真的,我甚至不敢確定現在站在我身邊的你……”
我歎了口氣,側過臉看向身邊一動不動的……
該說是什麼東西呢?
不存在任何地方的…徘徊在裡世界的怪物。
“是不是真的艾倫。”
我鬆開了手,他倒是有些著急了,想伸手重新抓住我。
“你難道不相信我嗎?我是…”
我抬起手,火光劈裡啪啦地響起來。
“你還是個雛吧,人類和使魔我不至於分不清。”
他聽完後,隻是咧嘴笑了笑,麵色瞬間變得蒼白和水腫,也不再有艾倫的影子,就像是在水中泡了幾天的屍體。
卻沒有對我發起攻擊,默默轉身進入黑暗。
他消失的幾秒後,另一隻熾熱的手緊緊抓住了我。
是人的體溫,和裡世界中唯一讓我覺得沒那麼糟糕的氣息。
“又是你小子。”
他喘著粗氣,好像剛剛跑完一場馬拉鬆,黑煙掠過他的臉。
“愛斯!?總算…哈……總算追上你了…”
艾倫確實被使魔假扮的我引到了這裡,那個追逐我的另一個使魔,或許正是了解我的戰鬥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