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接到第一個來自林嵬語的電話的時候,她母親已經去世兩年了。那一年林嵬語心血來潮地撥打了曾經屬於她母親的電話號碼,剛打出去她就後悔了,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電話已經被接起來了。
顧輕舟接起電活說了一句:“你好。”之後聽到了對麵良久的沉默,於是隻有十二歲的他堅定的認為自己今天接起一個陌生號碼是個極其浪費時間的錯誤決定,而林嵬語那時候也還沒練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隻好堅定地沉默著,從此兩個相似又不同的個體有了命運般的交集。
那時候剛滿十二的顧輕舟還沒能完全將他的毒舌本色收放自如,以至於和林嵬語剛認識的那一陣子,他們兩個天天都生活在鬥嘴當中,也從此奠定了他們說不清道不明的奇妙的友情基石。
顧輕舟的願望落空了,他以為他能過一個和中考前那個生日一樣的生日,願望是美好的,但這美好同樣僅限於願望。林書程和林書禹已經不再住在他家裡了,他們和顧輕舟不在同一個城市,最多隻會發消息來問候。李喻父親的公司早已破產,她的母親是位家庭主婦,即使在丈夫破產之後出去找了一份工作,這份工作的薪水也遠遠不夠養活家裡的兩個孩子,尤其是其中的一個的住院費如此高昂的情況下。而李喻在承擔每天要給她上晚班的母親送飯的同時,還要在臨近新年的時候把她住在精神病院裡的姐姐接出來幾天,好讓全家人按照她母親的意思團聚。梁辰的父親得了腫瘤,他要留在醫院照看,連新年也打算在醫院裡度過。林嵬語的公司在年底也有一係到的事等著她處理。而顧輕舟的生日正在除夕前不久,正是大家最忙的時候,旁人無暇顧及他。連林嵬語在年底這段時間因為忙的腳不沾地,都沒再找過他了。他仿佛被世界遺棄了。
顧輕舟生日那天,沒有想象中的祝福,可能是他與他們相處的時候表現得不大在乎彆人祝福與否,但那是因為他們都在他身邊,一個電話隨叫隨到,沒必要這麼做。可如今畢竟與從前不同,諾大的房子裡隻有他一個。他們沒發來的消息就如同他和他們之間的羈絆,牽聯著他們僅有的緣分。消息一斷,就好似他們之間落下了一層泡沫似的看不見的壁壘,將他與他們隔成了兩個世界的人,他出不去,旁人也進不來,他的所有希冀都被這層膜收攏在這一方小世界之內,振聾發聵,又沉默無聲。就如他的內心心緒翻湧,麵上不顯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