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賀木子也牽馬趕到,一看對麵是黑烏鴉,又看到白耐冬的黑臉,暗道不妙。
白耐冬指了指地上的少年問:“為什麼要殺他?”
天璿五咬牙切齒道:“他壞了我的好事!我花錢征用這個村子,本來已經談妥了,這小子跑來給我敬酒,酒裡不知放了什麼,等我醒來村子已經被燒乾淨了,連井水也下了毒。”
白耐冬嘲笑道:“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難不成要留下來當作你們的駐點?要我說他唯一做得不好的事就是沒趁你暈過去的時候直接扔在火裡。”
天璿五卻提槍吼道:“你找死!”
白耐冬用鴛鴦鉞直接鎖住了對方的武器。天璿五大驚,伸出另一隻手去扯時,白耐冬猛轉動手肘。這種情況下對方要麼胳膊順勢彎曲自鎖,要麼隻能鬆手放掉武器。
天璿五情急之下丟掉武器向後撤退,但白耐冬另一隻手上的鴛鴦鉞已經跟上並架在他喉嚨處。豆大的汗水順著天璿五的鬢角流下。
“饒命!”
“那要看你有沒有價值,我問幾個問題,你如實回答。”
“知無不言!”
“你知道審命司的鳳虎紋桃木牌嗎?”
“啊?這......沒聽說過。”
“屠殺白家村的那夥人在哪?”
“白家村?這都什麼時候的事了?那群人不是被斬了嗎?”
“你的同事都在哪?”
“戰爭爆發後我們都轉移到被征用的縣城村莊裡。我所知道的隻有安樂縣。”
白耐冬扭頭向賀木子:“我問完了,你還有什麼要問嗎?”
賀木子欲言又止,搖搖頭。
天璿五立刻道:“彆殺我,我也是按照上頭......”
但是話沒說完,脖子已經被割斷,鮮血濺了地上的少年一身。他像一隻血泊裡受到驚嚇的小狗一樣恐懼地看著站在那裡一身白衣,好整以暇的白耐冬。
白耐冬問他:“你是這個村子的人?”
少年磕磕絆絆道:“不......不是。”
“你家住哪?我們送你回去。”
“我......我家家......住......洪洪城。不......不遠......我我自己......”
“你是結巴?不急,慢點說,我聽不清。”
本來是一番好意,但是若無其事的白耐冬站在死不瞑目屍體邊的樣子構成一副詭異的畫麵,看得少年瞳孔地震,胃裡翻江倒海,隻感到無端的恐懼。
在旁的賀木子看出端倪,上前將衣服披在少年頭上,柔聲道:“第一次見吧,受不了可以閉上眼睛。”
少年的視線被蒙住,聽著旁邊人溫和的聲音,竟然果真好了些:“謝謝你們救了我。”
賀木子拿出酒精和紗布幫少年處理傷口:“你叫什麼名字?”
“吳仁清,仁義的仁,清澈的清。”
“很高興認識你,我叫賀木子,這位是白耐冬,我們是來自長繁的商人。”
“雖然這麼說可能不是時候,但......歡迎來到郢楚。”
“包紮好了,你感覺怎麼樣?”
吳仁清活動了一下,在賀木子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卻還是搖搖晃晃的。
白耐冬上前架住他另一隻胳膊,笑道:“上車吧,彆客氣。難不成你還怕我們?”
吳仁清笑了笑:“怎麼會?感激還來不及呢。剛剛是我冒犯恩人了,請您不要生氣。”
賀木子和吳仁清坐在車板上,白耐冬依舊坐在車頂上。按照吳仁清指的路,三人踏上去洪城的路。
因為吳仁清保證天黑前能到,所以賀木子和白耐冬並不著急,任由馬車緩步行走。
白耐冬問:“既然你不是村莊的人,為什麼會卷入這件事裡?”
吳仁清不好意思道:“我經常在山裡采摘藥材賣錢,和村莊裡的人很熟悉,知道這件事後便忍不住插手了。”
白耐冬道:“你知道殺你那人的背景嗎?”
吳仁清搖搖頭:“不清楚,但是即將發生戰爭的村莊遲早是要人去樓空的,並沒有購買征用的價值,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猜測他可能不是郢楚這邊的人。”
白耐冬又道:“燒毀屋子,水裡投毒這些可有人教?還是看了什麼兵書?”
吳仁清回答:“沒有人教我,雖然我父親是教書先生,但家裡隻有四書五經。這些方法是向洪城的將軍學的,他最近正在命令手下堅壁清野,我猜應該是為了讓敵人沒有可用的掩體和水糧,便學了過來。”
賀木子心中微震,沒想到這小子看起來平平無奇,卻有這樣的軍事天分,可惜現在缺乏鍛煉,不太成熟,否則或許會給懷璧帶來威脅。
白耐冬耿直道:“你應該去投奔郢楚軍隊,接受係統的訓練。”
吳仁清將頭低下:“我的父親總嘲笑我連雞都不敢殺,更彆提上戰場殺敵了,還是老老實實做一個普通人。”
白耐冬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從不在意彆人的眼光和評價,也不太擅長開導他人。
專心駕車的賀木子開口問道:“那你自己怎麼想?”
吳仁清苦笑:“我怎麼想的都不重要,你們剛剛都看到了我那沒出息的樣子,我這種人是不可能成功的。”
賀木子搖搖頭:“反著道之動,弱者道之用。天道會向著相反的方向運行,你現在雖然弱小,但如若能用好天道,就能由弱變強。”
白耐冬一拍大腿:“文化人就是會說話。”
吳仁清卻像是受不了道:“木子先生,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我隻是個幼稚又平庸的鄉下少年,不值得您寄予厚望。”
賀木子回頭瞥了一眼吳仁清克製、難受又不甘的神情和愈加彎曲的脊柱,輕拍了拍他的後背,道:“人成熟的階段就像是思想長骨頭的階段,你會感到無可言喻的痛苦,但是也會越來越挺拔、堅韌、穩定。這種時候你要抬頭挺胸,扛住自己內界和外界的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