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兒院被接管的前一天,我正在掃地,一隻老鼠竄出來,用旁邊水坑裡的水打濕自己,寫下「24點,禮堂」的詞語就不見了。
我嚇壞了,趕忙叫來媽媽們,可是等人們圍過來的時候,水已經乾了,字也消失不見,大家都覺得我在惡作劇。
在委屈和疑惑的驅使下,我決定在禮堂蹲到24點看看誰會來。一吃完晚飯就躲在禮堂的聖母像後麵,看著媽媽們把們鎖上,心裡疑惑更甚。
很快太陽落山,月亮升起,月光透過聖母像後麵的彩色玻璃照在我身上,讓我感到一陣眩暈......那感覺就像被五彩斑斕的萬花筒籠罩。
可是禮堂沒有彆的可供躲藏的地方,我隻能忍住困意躲在那裡,最後還是睡著了。
直到午夜的鐘聲響起,我才恍然驚醒,意識到自己這一睡已經到了約定的時間。偷偷看了看禮堂的大門,還是鎖著的,禮堂裡除了空蕩蕩的椅子什麼都沒有。我本應該因被愚弄而感到氣惱,卻意外地鬆了口氣,隻想翻窗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剛從聖母像後麵出來,便發現聖母像前方的陰影裡有一個靠在聖母腳下的人。那一刻,我的心臟幾乎要蹦出來了。
他什麼時候來的?有沒有發現我?
“這就是你選擇的繼承人嗎?”那人說話了。這個聲音我記得是優先生的,可我不知道他在和誰說話。
我聽到他那邊發出吱吱的叫聲,緊接著禮堂四周湧出無數的老鼠。它們向我靠近,逼得我沒地方落腳,隻能又靠近聖母像一點。好在它們並沒有擠滿整個禮堂,給我和優先生留下一塊圓形的空地。多出來的老鼠站在椅子上,椅背上,安安靜靜地注視著我們,好像在等待什麼儀式。
靠近優先生後我終於注意到,他的心臟處又一個洞,洞內有一雙閃光的藍色小眼睛——那是一隻黑毛藍眼的老鼠——隻探出一個腦袋,身體完全沒在優先生的身體裡。
“它將優先生的心臟當作自己的巢穴!”我立刻明白了,大腦一片空白。這一晚上發生的怪事太多了,老鼠開會,沒有心臟卻可以說話的人......我真希望自己是在做夢!
優先生開口問我:“孩子,你願意繼承世間最豐厚的財富嗎?”
我抖如篩糠,問道:“您的錢和財產不是都要被國王接管和調查嗎?”
優先生笑了,我從未見他如此溫和和釋然:“那些並不是我真正的財富。”
他接著說道:“擁有財富你不會挨餓受凍,不用擔驚受怕,你可以嘗遍世間珍饈,擁有數不儘的華服珠寶。你還能擁有自己的房子、花園、馬車。人人都會尊敬你——至少表麵上如此。你不用親自工作,會有無數人搶著服侍你。”
他說的這些都是我想都不敢像的美事。即使現在孤兒院的生活很好,童年的流離和苦難已經刻進我的骨髓。窮人的麵包踩到汙泥裡依舊被眾人哄搶,富人將不喜歡的蛋糕扔進垃圾桶。我忘記了恐懼,忘記了質疑,忘記了思考,隻是一個勁地點頭。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比回到原來的生活更讓我絕望。
當藍眼老鼠說“契約已成”時,我便突然意識到自己獲得了聽懂老鼠的語言的能力。緊接著周圍的老鼠如潮水般湧來,爬到優先生的身上,啃食著他的肉,直到變成一堆白骨架子。我害怕得要命,心裡知道這也將是我最終的宿命,可我沒有逃跑。
藍眼老鼠跳到我的胸口,讚許道“不錯,你很勇敢。”
接著我感到心臟劇痛。
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心臟被一口口吃掉有一點困難,便忍住眼淚抬頭看聖母像。
說實話我記不得自己的母親長什麼樣子了,一直以來我都把聖母想象成自己的母親。或許是心沒了,那時我意識到了一些我從前未曾想過的道理:母親拋棄了我,正如聖母拋棄了西十二國。
說到此處,墨祈安嘿嘿一笑,摸著心臟:“我已經搞不清楚是人沒了心變化太大,還是那晚我已經死了,隻不過它的傀儡。”
“兩百年過去了。這個疑問深深埋藏在我的心裡,連帶著那晚的情景,每晚在夢境中演繹。”
白耐冬聽完抱了抱墨祈安,見墨祈安神色迷茫,絞儘腦汁思考墨祈安的問題:“我聽說西十二國有一則故事,一條出海的船,一路上不停修修補補,等到重新上岸,整個船身都已經被替換過了。那它是否還是原來的那條船?”
墨祈安一愣,歎氣道:“我......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