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學校有藝術節,各係,各社團都要參演節目,可以聯合也可以獨立參與,院裡,係裡都會給與一定的資助。由藝術節主委選出代表性曲目安排輪演。係主任兼藝術節主席找來文學社,話劇社,樂團的同學一起商量確定劇目,演員的篩選事宜。係主任四十出頭,主授漢語言文學。在《學院文學》上發表過詩歌,短篇及文學短評。
最後確定由話劇團主演話劇,文學社和樂團助演。劇目確定是《羅密歐與朱麗葉》。“比較困難的環節是男女主演的確定,歡迎各年級同學及老師積極參與。”係主任最後總結。
大家都興奮不已。文學社負責劇本的刪節,編導和劇務工作,話劇社負責選角,對詞,排練工作,樂團負責配樂工作。係主任負責導演把關工作。
《羅密歐與朱麗葉》是莎士比亞早期的著名悲劇作品,描寫了中世紀兩個熱戀男女被家族仇恨拆散後,雙雙殉情的悲情故事。劇本由初識,熱戀,成婚,決鬥,殉情組成。主要戲份集中在初識,熱戀,和殉情上,整個劇貫穿了歌劇的主題音樂,配群舞及和聲。一周後選角確定下來,男主由校樂隊推薦由一年級新生歐陽澈飾演,女主由三年級的韓曉雪飾演。排練中係主任忽然問我:“要不要預備B角?”“啊,不用吧。”我有點局促的回答。“他倆應該沒問題。”坐在我旁邊的薛一平笑著說。係主任沉思了一會兒沒說什麼。學院體育館能容納三千多人,兩邊有紅色的柱子,舞台上鋪著紫紅色木製地板,走起路來咚咚響,演員們席地而坐,對著台詞。男女主很投入。係主任站在舞台邊緣處兩手比劃著。突然喊我:“明,過來一下。”“他們前麵還不錯,這一段吻戲,韓曉雪一直在笑場,怎麼弄?”她小聲說。我不好意思笑起來:“要不改一下.”我示意台上的拿著劍的武士拉我上去,我坐在他倆對麵:“嗯額……改成吻額行嗎?”我靦腆笑笑。韓曉雪眼睛盯著我:“可以嗎?”突然對麵那個大男孩身體前傾,頭慢慢向我湊過來,他的劉海碰到我的額頭,我清晰的看見他的睫毛一閃一閃,嘴角一絲絲笑意和越來越近的氣息。然後快速離開。“這樣怎麼樣?”旁邊傳來唏噓聲,我的臉瞬間紅到耳朵。“還是額吻吧”大男孩微笑著用手指指著自己的額頭。“把握好角度,試一下殉情這段,男主躺下不動,女主感覺一下,點到為止。”係主任靠近舞台說。我跳下舞台,回頭看到了那個男孩的餘光。後來,在主角的側麵又增加了兩個白衣舞者渲染氣氛。學院審核,《羅密歐與朱麗葉》等四個節目通過,周末抽簽彙演。體育館內,人聲鼎沸,燈光關閉,人們安靜下來。絳紅色大幕拉開,演員們各就各位,穿著類似中世紀的漂亮的褶皺長衫,長裙,長靴,載歌載舞,一幕幕陳述著劇情。最後道具床上,躺著假死的美麗的朱麗葉,羅密歐大段的台詞之後,含淚喝下毒藥,靜靜躺在朱麗葉旁邊。悲傷的音樂跟進,朱麗葉睜開眼睛醒來:“羅密歐,你做了什麼,沒有人告訴你嗎?”“朱麗葉,我想跟你在一起,在我們的城堡,和我們的孩子。”羅密歐虛弱的說:“沒有敵人,沒有戰爭,我就要死了,在你的臂彎裡。”“哦,我的愛,我多麼愛你。”朱麗葉俯下身吻他,淚水奪眶而出;“我真的愛你。”然後抬起身軀抽出他的腰刀,向自己的胸口插入,□□著倒在羅密歐的旁邊。音樂停止,很安靜。然後掌聲響起。謝幕時演員們一字排開,大男孩穿著紫紅色華麗戲裝牽著大家的手,膝蓋半屈,身體前傾鞠躬。掌聲再次響起。
這段時間,演出海報被貼在布告欄最醒目位置。帥氣的大男孩被大家親切稱為羅密歐而忘了本名。
外麵是在下雨,還是豔陽。一種有形或無形的東西在蠕動,在緩緩地流。傍晚站在窗前,校園裡樹蔭下,大門口一對對,一雙雙,若隱若現。
想起程曉,寫了封信,問問家裡情況。後來程曉回信,和女朋友分手,困難雙方都無法克服,父母歲數大了需要照顧。
下午課後,坐在籃球場圍網外看那些奔來跑去的人,陽光下球在他們手裡,地麵,腰間傳遞著,球伴著人騰空而起。人的曲線與球的曲線在空中柔軟結合,球在籃筐上旋轉著,撞擊籃板的聲音,中或不中都傳來悅耳的唏噓聲:“肘部放低,投。。。唉。。。”我看著他們,或低頭聽著他們運球的腳觸地的聲音。晚秋天空湛藍,時光溫柔,青春毫不吝嗇的呈現著它的快樂。有個人走過來,是那個大男孩歐陽澈。赤著曬得微紅的胳膊,濕露露的劉海貼在寬闊的額頭上,“一起玩啊,學長。”他用深藍色球衣擦著紅潤的脖頸上的汗珠說。我微笑著仰視著他,搖搖頭:“休息會兒。”我身體挪了挪。他修長的身軀前傾的坐在我旁邊。“找靈感?”“不,是很舒服的感覺”。我們一同看著繼續奔跑的人們。他轉過那英俊的臉,眉宇間略有一絲不羈:“學長,看過你的短篇《金魚》,頑強中有一種不舍。”我笑笑。“以後再寫,把我寫進你的故事裡。”他不停的說著:“你的故事配上我的笛聲一定是知音。”“好啊,沒有問題。你現在是名人了。”我看著他的眼睛。“嘻嘻”他笑著。“最後一場怎麼沒去?”“啊,那天好像有點事,晚了在最後麵。”“哦,下次。。。。”“羅密歐,上場了。”圍網裡喊他。他答應著站起來擺擺手。“下次給你占座位。”我向他擺手,他轉身跑去。背影寬闊。
寒假回家的路上,韓曉雪問:“畢業後有什麼打算?”我搖頭:“你呢?”“我爸說在臨河先聯係,也有留校的打算,就是留校離家有點遠。”韓曉雪認真地說:“不知道留校有什麼條件?”“不知道呢。”韓曉雪學習很好,拿過兩年的獎學金。我心裡忽然有點緊張起來。
找了時間約了程曉晚上出來吃飯。“哥,好像瘦了?”。“嗯,是有點忙,明年升副主任醫師了。”“啊,好快,要慶祝一下,乾了。”我舉酒杯與他相碰,一飲而儘。“就是熬時間,還算順利。”“好羨慕你穿白大褂的樣子。”他笑了。“哥,什麼時間結婚?”我明知故問。“分手了,都不願意做出讓步。程遠在外地跑生意,爸媽歲數大了,我怎麼能拋下父母呢。”程曉說著喝了一口。“說心裡話,我真心不想去,矛盾很多,有一種寄人籬下的感覺。”“噢。”我低頭不語。“你快畢業了,有什麼打算?”程曉轉開話題。“哦,正想問你呢,我想留校,不知怎麼弄?順其自然能行嗎?”我心裡有一絲心有靈犀的感覺。“應該要活動一下。不想回家來,離我也近些。”他的酒窩舒展著。“我想當老師,時間自由,我也喜歡。”“哦,我大姐夫的媽媽在附一小呢,讓大姐說一下。”“其實也不算遠,那時候報誌願還想去很遠的天涯海角呢。”我很堅定。“那就努力一下,不成也不遺憾。”“需要我幫忙嗎?找人活動活動。”他認真地說。“嗯,我先自己試試,不行再找人。”“嗯嗯,好的,什麼情況隨時同我說,一起想辦法。”他拍拍我的肩。“哥,你說用人單位願錄用男生還是女生呢?如果條件差不多。”我繼續問。“一般情況多用男生,但不絕對,視情況定。如崗位需要女生,或者有特長,或者有關係背景。”“哦。”我低頭若有所思。“沒事,想留下,事在人為。”程曉用沉穩的眼神注視著我。“嗯嗯。”“和王琳怎麼樣啦?”“啊,說不好,好朋友吧。”我有點猶豫。我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的內心。晚上我們回家很晚,外麵很冷,他將圍巾裹在我脖子上。他騎一輛黑色橫梁自行車馱著我,雙響的銀白色車鈴在安靜地夜晚悅耳動聽。拐進昏暗的巷子裡,水站附近一個人影,是一個穿著紅毛衣的女人在那裡來回走著,一滑一晃的。我們跳下車,躲開走過去,一張清瘦的年輕的臉,一雙驚恐的眼睛望著我們,嘴裡嘟囔著。“是前麵院子駱家的姑娘,插隊時晚上被狗嚇著了。”程曉解釋著。“沒看醫生嗎?”“聽說看不好。”我重新跳上後座,程曉仗著車把晃了一下,我慌忙伸手挽住他的腰。“這麼冷的天,孤零零的。。。。”回頭望去,她還在黑暗中遊蕩。院子大門已上鏈,程曉從門隙中熟練解開鏈鎖,推車進去,我將雙鈴的一半旋下放在程曉手裡。黑暗中我們相視一笑分開。
有兩年沒有見過王琳,王宇了,隻是書信來往。他們父母離婚了。王宇在西安讀研,他女朋友是西安人。王琳不同意我留校,希望我考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