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愛國，王琳早在飯店等我們。吳愛國又矮又胖，頭發稀疏完全沒了藝術家的模樣，現在是成功的商人。我們是同學，同桌，是朋友。臨彆他擁抱著我；“友誼地久天長。堅強些。打電話。”

回到臨河，程遠要回成都了，下個月三英子預產期，又是高齡產婦，他不放心。臨走他喝醉了，他抱著我大哭：“我們什麼都幫不了他。那時候他升副院長，又接喬喬回來……你回來了，他卻病了。”我聽著他撕扯血肉的哭聲，我知道，我們走到了儘頭。

傍晚，坐在沙發上，程曉腰部靠著那隻還未退色的布偶。“想孩子們嗎？”我問，“嗯嗯。喬喬和小外甥他們相差兩歲。喬喬高中轉到他媽媽那，明年大三了。每年假期都回來。小外甥大了，像我。”我削了蘋果，一牙一牙遞給他，他讓我咬了一口：“我們去老人家上個墳吧，告訴他們我們都挺好。”“嗯嗯”。“媽媽病的時候還問你在哪裡，過得好不好”我點頭。“我們還有個大哥，一直住在西安，媽媽去世來過。”“哦，沒有印象。”“你沒見過，我隻能想起一點點。小時候一起吃過八分錢的冰糖葫蘆。”“嗯，我隻有你啊，討厭我了嗎？”我身體靠近他。他搖頭：“夜深人靜的時候，想抱著你，想給你蓋被子，早晨醒來想看你的朦朧的眼睛。怎麼不小心把你弄丟了。”“我迷路了。”“幺，想抱抱你。”他攬我在他胸口：“幺，還是那麼美。你心裡有喜歡的人了嗎？”我笑笑：“他們都成雙成對，我沒有機會。”“傻孩子。”“我是你額上的那個坑，你去哪裡，我在哪裡。我是不是要得太多？”“沒有啊，那個坑，不仔細看就不知道去哪裡了。”我們笑著，含著淚水。

我陪他開始第二階段化療，漂亮護士長天天來收那些芬芳的花，陪程曉坐一會兒。堅持到最後一天：“我要回家，我要砸了這勞什子。”他用力推倒了那輸液架。我抱住他，他無力的靠在我的肩膀上；“砸什麼，燒什麼，我幫你。”“我難受，我要回家。我想媽媽……”我努力貼近他的身體，不讓他倒下去。

程遠打來電話，三英子剖腹產下一個女孩，母女平安。程曉滿心喜歡，說要給孩子做滿月。周末我四十二歲生日，二姐做了長麵，勾了肉臊子，還煮了兩個雞蛋。程曉說要坐在桌邊吃。二姐扶他過來。小碗裡我分了半碗給他：“可以嗎？”“嗯嗯。生日快樂。”他坐在我對麵微笑祝福我。長長麵上沾著油汁和肉末，混著青蔥和香菜的香味。“我們都快樂。”我靦腆抿著嘴笑著：“謝謝二姐。好多年沒吃過了。”

兩周後小外甥和喬喬回來了，進屋就大哭起來，小外甥一米八的個頭，像程曉年輕時一樣帥。後來他們從裡屋出來，小外甥紅著眼睛；衝著我喊道：“都怪你，都是你的錯，請你出去。真是討厭死了。”“二姐衝過來：“瞎講什麼，什麼都不懂。”我站起來，孩子一拳過來，我身體晃了晃扶著桌邊摔倒下去。桌上的物品掉落下來，屋裡一片混亂。二姐夫走過來用力推開孩子，扶起我。我擺擺手：“沒事。”程曉踉蹌的走出來。他們哭鬨著走了。我坐下來，看著程曉笑著：“孩子們像天使。”他坐在我身邊：“沒事吧。”“沒事。”他眼眶發紅，輕撫我的肩背。“回去吧。”“你在這裡，我去哪裡呢。”他擁我到他懷裡：“委屈你。。。讓你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