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 哪裡都行,總之,不在你們李府。……(1 / 2)

李存這日從府院回來,就提著新鮮的桂花糕去見王穎慧。

隻是剛到院外就聽見裡頭傳來細碎的哭泣聲,李存推門就見王穎慧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樣子。

王穎慧此時沒有她出身高門的貴氣,倒是與自己記憶中的那個人愈發像了起來。

李存覺得他的心都在一抽一抽的疼,忙給對方拭去眼淚:“你這是做什麼?”

王穎慧拿帕子擦去淚,故作堅強:“妾無礙。”

她這樣怎麼看都不像是無礙的樣子,李存拉著她的手:“好慧娘,你告訴我誰欺負了你?我去替你教訓他。”

“世子全是哄我,我便是說了世子也不會去。”王穎慧拿著手帕擦著淚,卻在偷偷瞧李存的神態。

李存見王穎慧這樣哭的樣子,心裡想的卻是多年前自己對另一個人的無能為力。

他按住王穎慧的手:“你說,我定會去幫你討個公道。”

“是少夫人。”王穎慧開口。

李存聽到這話忍不住皺眉,“她如何欺負你呢?”

李存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問出這句話時,話裡的心疼都少了許多。

王穎慧便把前幾日她挑釁沈執荑的事情講給李存,其中自然扭曲了許多事實,把錯都推給沈執荑。

李存聽完王穎慧的話,尤其是聽到她說沈執荑搶走她的東西時,他忍不住打斷:“你說……夫人,嫉妒我給你送的東西。”

王穎慧上完眼藥,又恢複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夫人,應當不是嫉妒,想來隻是太在意世子。”

她仔細觀察李存的神情,原以為他會為此勃然大怒,可……她竟發現李存的神情裡竟有幾分歡喜。

李存安撫王穎慧:“她沒讀過多少書,自然是與你比不得的,你便莫要與她見怪。你想裁新衣,改日上街挑便是。”

王穎慧實在沒想到李存這般輕拿輕放。

她心下生氣,麵上卻仍嬌嗔:“世子還說替我做主,結果聽見說是夫人便不管。”

此話一出,她便生氣將桌上的書冊扔到李存懷裡。

兩人平日裡常這般打情罵俏,隻是這次李存卻在看清懷中書冊後神色大變。

他攥緊書,盯著王穎慧,語氣陰沉:“這書你從哪裡來的?”

李存待王穎慧向來十分溫柔體貼,這突然翻臉倒是讓她手足無措:“夫人、夫人給我的。”

李存攥著手裡的書冊大步流星而去,倒是留王穎慧呆在原地。

剛才李存眼裡的陰騭讓她覺得害怕而陌生,就像她待字閨中時,曾遠遠見過王家嫡係的那些貴公子一樣。

個個兒看起來都是溫柔公子,可隨口杖殺婢妾亦隻在一念間。

她仔細品了李存的神情,忽然意識到他對沈執荑是有情的。

隻是這份情,恐怕他自己都不清楚。

沈執荑並不知道李存正在趕來質問她的路上,她隻是坐在桌前臨摹那些帖子。

夏橘看她那一手字寫的極好,與外麵傳的不通文墨倒是不一樣。

沈執荑擱下筆,問夏橘:“好看嗎?”

得到對方的讚美後,她把自己寫的紙儘數丟進炭盆中燒掉。

夏橘有些錯愕:“這麼好的字,不如裱起來,這般燒掉實在可惜。”

沈執荑不在意地擺手,靜靜看著那炭盆中的紙淪為灰燼,解釋道:“外頭的人都說我不通文墨,我便不通就是。”

“你想習字嗎?”沈執荑突然問夏橘。

夏橘知道這位世子夫人素來話少事少,今日突然問她要不要習字,實在讓她覺得錯愕。

不過她還是拒絕:“奴婢卑賤之人,怎麼配識文斷字。”

“哦……這樣啊。”沈執荑說完這話,就仔細收拾字帖。

很多年前,沈執荑確實是不通文墨的。直到有一天,她因為識字不多鬨了笑話。

旁的人都在笑話她,沈家本家那幾位金尊玉貴的公子小姐笑得尤其大聲。

她的手緊緊揉搓自己的石榴裙,她淚眼朦朧卻又凶狠地記著每個人的名字。

那時她暗暗發誓,待她日後攀上高枝,定要把這些人的舌頭全部拔下來喂狗,還要用米糠塞住他們的嘴。

看誰還敢再取笑她。

就在她怨恨落淚時,卻聽見有個溫潤堅定的聲音打破喧鬨:“沈姑娘無非是晚開蒙幾年,在下覺得此事沒有半點值得嘲弄之處。”

她淚眼朦朧,望著分隔男女眷的那張屏風。那人的身影投在屏風上,清雋如竹。

後來,她從旁人口中得知,此人是沈家表少爺陳習彧。

陳習彧,上京人士。父親做的是能麵聖的從八品拾遺,雖官職卑微,但卻是帝王諫臣。

故此,即使陳習彧父母雙亡,到沈家來打秋風,在沈家也是相當不錯的待遇。

沈家是商戶,縱然富甲一方,其子弟亦終身不得科舉。因此,陳習彧這個官宦子弟在沈家的地位可以想見。

沈家其他小姐大多對這位表少爺青眼有加,唯有沈執荑從未上心。

她的母親攀上沈家旁係一個小吏,便讓她們娘倆不需要再顛沛流離,而她沈執荑要攀上更高的高枝。

至今未婚配的沈家家主就很合適,年歲雖然大了些,但隻要攀上了,她就再也不用吃苦。

比起陳習彧這個前途未卜的少年,她更想要唾手可得的富貴。

若不是陳習彧的解圍,沈執荑不會對這位表少爺在意,可他偏偏替她解圍。

沈執荑不喜歡欠彆人,她尋了個沒人的空當,找到陳習彧道謝。

十三歲的她不會說話,明明是想道謝,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成:“那日,你為何要幫我?!”

若換了旁人,必然會覺得沈執荑不愧是賤民出身,當真是狼心狗肺,對恩人都是這般態度。

可背著書篋的陳習彧隻有瞬間的疑惑,隨即笑了:“旁人非議,若不言,才是不該。”

說完這話,陳習彧便走了。

可沒走幾步,他又折回來,恭謹道:“沈娘子不識字,是這人間世道的錯,不是你的。”

“在下不才,但娘子若有心向學,我必傾囊相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