鄞縣薑家以擅用長劍聞名,廣收門徒,在地方上頗有威望。看來這薑風眠、薑雪寧便是兩位小姐了。風眠,哼哼,這位大小姐名字雅氣,看著可不好招惹,鶴雲心下暗想,抬眼迎上薑風眠的眼睛,笑意盈盈:“正有此意!風眠姑娘請——”
風眠謝過,與鶴雲並肩而行。山路崎嶇,好在柳暗花明,各處風景都不甚相同,兩個年輕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時間一下過得飛快,轉眼幾人便十分熟絡了。
原來二位薑姑娘是從會稽祖母家探親回來,小食籃中裝了些黃酒和落花生,雪寧非要親自拿著,帶回給爹爹吃。一紅一綠二位仆從分彆名喚“櫻桃”“芭蕉”,都是風眠的貼身侍婢,從小便隨風眠一同練武,情同姐妹。
行至晌午,太陽已是十分火烈,就連在樹蔭下也是燥熱難耐,風眠等人均是薄汗夾背,索性便找了個陰涼處坐下歇息,待午後再走。雪寧掀開粗布,拿出兩罐黃酒和落花生道:“莊公子,如不嫌棄,請嘗嘗吧。”說著雙手遞出一罐黃酒給鶴雲,另一罐則恭恭敬敬遞給了風眠,“阿姊,你也解解渴吧。”
風眠一邊接過黃酒,一邊攬過雪寧笑道:“這可是上好的會稽黃酒,祖父花了好些心思呢,從去年中秋釀好便埋在桂花樹下了,本想著親自拿過來與父親同飲作樂,誰知竟被我們先嘗了。來,小妹,你也酌一口!”
鶴雲覬覦這食籃中的美味已久,早就按捺不住,若不是顧及禮數,偷酒吃這等小事真是手到擒來。鶴雲連連謝道:“會稽黃酒美名遠揚,在下何其有幸,真是太謝謝薑小姐了!”接過黃酒,除去上頭封蓋,他便仰頭倒入口中。
隻覺香氣撲鼻,喉嚨掠過清冽,甘甜爽口,鶴雲仿佛置身山泉中,已脫去了衣衫,往肩頭澆水,身上燥熱頓時大消。再嘗嘗這落花生,鹽鹵的,十分入味,外殼濕軟易剝,其內鹹香脆潤,用來下酒最是完美。一會兒功夫,幾人便吃完了一盤。
儘管風眠隻準雪寧嘗一口黃酒,但雪寧年紀尚小,隻一口便有些上頭了。隻見她小腦袋微微後仰,眼睛微微眯著,好像那一口酒行走了全身,不斷冒著泡泡。
鶴雲哈哈打趣道:“雪寧這是吃醉了吧,走不動咯。要不要哥哥背你走呀?”
雪寧睜開眼,嘴裡唔唔地說著,站起來想要作揖道謝。鶴雲、風眠忙伸手扶住她。風眠謝道:“有勞莊公子。”便將雪寧扶上鶴雲的背。
鶴雲半蹲著,身體微微前傾,兩手伸在後麵托著雪寧。雪寧的小胳膊鬆鬆地攬著鶴雲的脖子,輕輕趴在他背上,拿側臉貼著。風眠第一次離鶴雲這麼近,瞧著鶴雲結實的後背,有力的臂膀,心裡微微一漾。
風眠的父親薑懷恩原本希望頭胎是個男子,早早給未出世的孩子取好了名字,不料生的是個女兒。儘管如此,薑懷恩還是把風眠當成兒子來養,從小便教她打下堅實的基本功,長大了些又傳授她長劍武藝,將畢生心血傾數灑在風眠身上。她的母親則十分重視女兒的才德,夫妻二人請了鄞縣一等一的老師來家裡授課,十歲便已熟讀四書五經,於天下事頗有些己見。正因從小管教嚴苛,風眠玩樂的時間並不多,與她親近的除了家人和櫻桃、芭蕉,便寥寥無幾了。又是家中的大小姐,父母的掌上明珠,旁人自會禮讓三分,因此更難交上知己。這一下與鶴雲如此之近,看到鶴雲身段絕佳,十分可靠,風眠心中悸動,連忙抽回手來,不再看他。
鶴雲最是開心,這一路上有景可賞,有好酒吃,更重要的是,有這麼可愛的人兒作伴,多麼難得。他笑嘻嘻的,隨手摘來一根狗尾巴草,在肩膀處逗弄雪寧,惹得她癢癢,連連躲閃。眾人說笑著,轉眼便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