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香暖閣中,花涼躺在床上昏睡,若有若無的清冽香味傳來,少女的鼻尖癢癢的,手指蘇醒般的顫動,終於她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現在正是午時,入眼的是大片的光亮,花涼想要伸手去遮擋,才發現胳膊動彈不得,她不敢閉上眼睛,腦海裡殺戮一幕幕重現,後知後覺,像是被澆了一瓢冷水,渾身上下透心涼,連骨縫都帶著凜凜寒意。
殺人之後,隻剩下迷茫不安...
慢慢花涼的眼睛適應了光線,入眼的是隨風舞動的床幔,肆意自由一如現在的她,床鋪柔軟溫暖,這裡再不是那個陰冷潮濕的地方了,她垂下眸子看到了身上蓋著的氅衣,那清冽的味道,原來是那個少年身上的氣味,而自己一直蓋著它。
那個少年是誰,這又是哪裡?活下來會怎樣?
花涼想要清洗一身的血腥,相比那些咒罵,她覺得現在的她,已經配不上這麼乾淨的地方,她和那些人又有什麼不同。
足足三十七條人命!
這時外麵傳來了匆匆的腳步聲,她佯裝合上了眼睛,能感受到來人氣場很強,那人站在她的床頭似乎在盯著她,熟悉的涼薄之氣,花涼的心緊提著。
有人拉著她的手腕,在上麵蓋上了一塊絲滑的帕子,緊接著手指覆到了她的脈上,他的手指異常冷涼,即便隔著薄絲,她還是察覺了不尋常,她不禁顫抖的縮了一下。
可他的指腹動作並沒停,緩緩的移動,花涼的心險些停滯,直到她聽見那人站了起來,才悄悄的睜眼偷看,這一瞧便迎上了一雙深淵,觸不到底,如同司空牢某日跑進來的鴉雀,帶著死亡的威脅。
而她便是那塊腐肉。
那日,她並沒有仔細的看他,如今這麼近的距離,她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少年長垂的發絲如墨,輪廓分明的臉龐透著不可言說的冷峻,劍眉下一雙涼薄的漆目,眼角張揚的挑著,是狹長的桃花眸,她的眼神順著他高挺的鼻梁,落到了他抿成一條線,卻染著邪魅的唇上,整張臉威嚴不可侵犯,她不由的吸了一口冷氣。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如此冷的人,甚至比那牢裡的男人還讓她膽寒,她形容不出隻覺得牙齒打顫,透著不可靠近的疏離拒人千裡,她的心口一滯,明明離得這般近,她還是覺得周身的溫度,以不急掩耳之勢降了下來。
他瞥見了她眼中的驚慌,語氣淡淡道:“你醒了?”
花涼慌忙垂下了眸子不再看他,有種隨時被吞噬掉的危險感,她點了頭。
“孤是這裡的主人,以後這間偏殿便是你的住處,自此你隻需聽孤一人的命令,隻要你不背叛,孤會給你享不儘尊榮,若是背叛...”
魚江離思忖著用詞,目光陡然被她那張不施粉黛的臉吸引了,脆弱無助,後半截話咽了回去,她蓋著的氅衣下露出的腳,上麵是累累傷痕,小巧的弧度好看極了。
魚江離內心有些複雜,他收回了視線。
花涼再次點頭。
“你沒什麼要說的嗎?”
“你、你叫什麼名字?”
魚江離盯著她,她竟如此大膽問他的名諱,須臾他開口道:“...魚江離。”
“魚江離。”她喃喃的念著並不知自己僭越了,“真好聽。”
魚江離身子一滯,神色越發複雜了。
一息後他輕啟薄唇,“孤可以答應你一個封賞,你想要什麼孤都會滿足你。”
花涼搖了搖頭,眼神純淨。
她不要?魚江離最怕沒有欲望的人。
他轉了身,頎長的後脊對著她,“這樣...孤來定!”
花涼隻是點頭。
直到酉時她的身子才剛能活動,而魚江離卻送上了他口中的封賞。
——
花涼從床上下來,已經認定了他是自己的主人,她不知如何行禮,便跪在了地上磕頭。
那個封賞被押了進來,她睜著大大的眸子被嚇了一跳,頭更低了。
魚江離查了她的身份,隻知她是女囚所生的孩子,並不是戴罪之人,包括地牢中那些肮臟的事,他最擅長便是籠絡人心。
欺負花涼的那個獄卒,被結結實實的捆在了她麵前,嘴裡塞著麻布。
“這是孤送你的大禮。”
花涼的瞳仁驟縮,緊張之下,魚江離遞了一把刀給她。
花涼遲疑著還是接到了手中,刀比昨日的還要鋒利一些,散發著森森幽光,如同令人窒息的魅魔兵器。
魚江離的那雙眼睛掃著她的臉,“殺了他!”
獄卒扭動的身子,苟延殘喘,悔恨的眼淚流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