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老獄卒教會了花涼隱忍,而魚江離卻要教她如何強大。
處理完了獄卒的屍身,魚江離自有打算,偏殿為花涼分配了兩名丫鬟,名喚染青和絳紫,竟破天荒的準許花涼休沐一日,這一日對花涼來說,顯得尤為珍貴。
晚上,她們拖來了一隻大木桶為花涼沐浴,花涼背對著她們不好意思褪去衣裳,小臉如果子一般紅彤彤的,直到她們消失在屏風處,她才鑽進了桶內。
水溫適宜,第一次洗熱水澡,花涼縮在裡麵不願出來,她歡呼著、欣喜的用腳拍打著水花,放鬆的舀著水淋在身上,霧濕了頭發。
殿內氤氳著騰騰水汽,泡了一會兒,她閉上了眼睛倚靠著木桶,兩行晶瑩悄無聲息的,順著眼角滑落下來,直至潛入水中不見了,從小聲的隱忍到後來的嗚咽,她近乎瘋狂的擦洗著身子,白皙的肌膚多了些許紅痕,她把頭沉入了水中。
死亡隻是一息的事...
直到殿內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她才把腦袋探出水麵,大口的呼吸著。
“姑娘,衣裳幫您放在外麵了。”
花涼緩了緩情緒回道:“好。”
“姑娘莫要泡太久,當心水涼了。”來人說完又伶俐的退了出去。
被打斷隻是托辭,花涼能清晰的察覺自己內心對死亡的抗拒,和對活著的渴望,活著...換一種方式活!
花涼,她喜歡這個名字。
無論如何,魚江離改變了她的生活,讓她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哪怕她並不知道這束光,將來會帶來的結果。
桶內的水漸涼花涼擦乾了身子,從屏風後出來一眼便看到了托盤上放置的衣裳,最上麵是一件流光溢彩的綠色雲錦紋華服,胸前兩側掛著精美的嵌金流蘇,裙子的布料如絲般光滑柔軟,她纖細的手指摩挲著上麵凸起的花紋,連盤扣都是精美的。
綠裙的下麵壓著兩件藕色和鵝黃色的衣裙,皆是精美絕倫的做工,還有兩雙鑲嵌著珍珠的淡藍色鞋子,是每個女孩都喜歡的款式,花涼看呆了。
洗完澡已是亥時,她看著那華麗的衣裳並不舍得試穿,隻穿了簡單的穿了裡衣和鞋子。
睡不著...想要出去走走。
推開了門,冷風嗖嗖往殿內鑽,花涼裹緊了衣裳,整個院內靜悄悄的,隻有天上的高懸的冷月,和地上陪伴的影子,她的心很靜。
花涼住在西院的偏殿,出了小院的門走一會兒,便能看到正院一座威嚴的大殿,像隻能隨時吞噬人的巨物,她想住在那裡的人定有著極高的身份,而他們稱呼魚江離為王爺,那裡定是他的住處,一片漆黑。
風越發的大了,像刀子一般刮蹭著臉,甚至調皮的往心口處鑽,頭發結了冰淩花涼準備回去,到了小院才見她寢殿的隔壁,亮了一盞暖黃的燈,隱隱約約可見人影晃動。
西院隻有她和染青、絳紫同住,然而她倆的房間在西南角,誰在那裡?莫不是偷偷溜進了小賊,她剛走過去燭光滅了,她便躲到了柱子後麵,隻是許久未見有人出來。
...人走了?
花涼大著膽子走了過去,摸索著進了門,誰知還未等她反應,便被一個人擄到了懷中,那人身上的氣息很熟,牙齒再次止不住的打著顫,花涼瞳仁驟縮驚恐的問道:“誰?”
她剛一出聲,身後的人便鬆開了她,語氣像是外麵的霜凍陰惻惻道:“大晚上不睡覺,亂跑什麼?”
花涼聽出來了他的聲音,不寒而栗捂住了嘴嘀咕:“...魚江離。”
魚江離一怔,清了清嗓子沒有否認。
花涼反應過來,學著彆人行禮的樣子一腳後退微蹲著,身子左右打晃,“王爺,我、我睡不著。”
魚江離不說話,花涼不敢起,她顯然不會這般行禮,眼看快要摔倒了被他扶了一把。
“謝王爺。”她感激著還要再次行禮,被魚江離打手勢製止了,一時無話。
魚江離走到書案前,花涼緊跟在他身後,誰知他驀地停住了腳步,她直愣的撞到了他的後背,慌忙往後退了一步,眸子之中帶著惶恐不安。
魚江離回頭看到她瘦小的身子,瑟縮的站在自己身後,宛如黑夜裡犯錯的小野貓,隨時想要逃,對,她給他便是一種肆意張揚的,帶著倔強野性的感覺。
他點燃了蠟燭,花涼迎上他視線的一瞬,立刻垂下了腦袋,顯然沒有他的命令她走不了。
魚江離注意到她不自然的神情,這才見她隻穿著單薄的裡衣,頭發上還結著冰淩,這大冷的天就這樣跑出去了?一種莫名的感覺湧上了心頭,那日她穿的囚服破敗不堪,周圍男人的眼神多少停在她的身上。
這種感覺讓魚江離覺得很奇怪,美人他見多了,殘花凋敝的美少有,莫名的不想她被彆的男人看到,他淺淺道:“孤給你的衣裳為何不穿?”
花涼愣了一瞬,如實回答:“怕弄臟了。”
“不冷?”
花涼搖了搖頭,發絲上的冰淩顫動著。
以往魚江離帶兵去荒漠打仗的時,趕上大雪封路,每個人的頭上身上皆帶著冰淩,甚至連眉毛上也沾染了一層,弄得士兵們不舒服,他盯著她的發絲上冰出了神,為何他不喜歡的東西出現在她身上,便有了特彆的味道,他不由的抬起了手又收了回去,無人察覺。
緊接著他脫了自己的氅衣披在了她身上,氅衣下的小人兒明顯一僵,連忙又要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