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的朝廷表麵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湧動,像一棵快被蛀空內裡的大樹,哪怕來一場小的暴風雨,也可能轟然倒塌。
皇帝不理朝政積案如山,又適逢奸臣當道,忠臣被掣肘隻得懶政隨波逐流,群臣紙醉金迷奢靡腐化、致使國庫日漸虧空,百姓賦稅徭役加重,怨聲載道叫苦連連,卻不敢言。
然,內部矛盾積怨已深,外部群狼虎視眈眈,盯著皇城這塊巨大的肥肉,垂涎三尺。
魚江離最大的野心,便是讓百姓安居天下天平,他一身玄鐵戎裝劍尖舔血戰於沙場,身上道道傷痕,新疤覆著舊疤像極了榮耀的勳章。
他的腳踏著累累白骨,才從死人堆裡爬出來,苟且的活著,回眸,那裡有他的好友、將領、士兵,他...不曾將他們埋葬。
回了朝,見識了群臣驕奢淫逸的生活,腦海裡是百姓經受苦難的慘像,流離失所家破人亡,可悲的如完全割裂的兩個極端天地。
那些屍骨還在荒漠暴曬,他本以為他回來,便可以斂了屍骨未寒的將士,送他們回家,沒想到等來了一道看似封賞的聖旨,削掉了他一半的兵權交由守城的將軍,北煜王這個頭銜是天下最大笑話。
而魚江離真正注意到花涼,大抵是她說自己是螻蟻的坦然。
魚江離捏緊了指骨表情複雜隱忍,他要培養自己的勢力,拉攏為數不多的忠臣重振朝綱,肅清奸佞的亂臣賊子,然而這一路勢必萬分艱難。
打仗時敵人皆在明處,而朝堂之爭永遠像是溝渠裡的算計,那些陰招搬不上台麵,可一旦上了台麵撕開了醜惡,那便站住了腳,他想那一天不會遠了。
今日魚江離起的格外早,他坐在自己正院書房的蒲團上,一隻手撐額沉思,麵前書案堆著這日要學的書卷,他要教花涼認字、之後還要教她騎馬射箭、琴棋書畫,把她打造成最完美的棋子,倘若這枚棋子不堪重任,那他便找個理由不再留她。
他的第一個目標便是,皇帝身邊那個老奸巨猾的內侍,長得賊眉鼠眼見風使舵,勾結奸臣通風報信換取金銀,是最大的一顆老鼠屎!
門外有動靜,卻無人通報,這裡是整個王府最禁忌的地方,而他正在這等她。
魚江離收去了眼中的利芒,她竟說他真好,可他從不見天日的牢裡救出了她,給了她體麵的尊嚴,他已經對的起她了,即便她與這世間的人不同,飽經苦難眉眼卻依然單純無邪,能成大事者絕不能心慈手軟。
自古紅顏多禍水,必須儘早讓她發揮價值!
這麼想著的時候,花涼已經來到了他正殿的書房,他回過神來抬眸看她,她穿著他準備的碧綠色裙子信步而來,裙決隨著步子搖曳生姿,身姿亭亭目光百媚千嬌,在這個寒天臘月光禿禿的冬日,美的像一株剛鑽出土壤的翠嫩綠芽。
魚江離怔住了,那嫩芽有著風霜洗禮後震顫人心尖的美,他不禁想到了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一息他似乎理解了,為何有人為了美人舍棄江山。
可魚江離他怎會是尋常男子,他陡然生出了一個最周密的計劃,送她入宮讓她無儘盛開!
——
昨晚花涼離開後,在自己的殿內練了很長時間的行禮,這一見他便有模有樣的行了禮,倒也說的過去。
魚江離點頭,唇齒間依舊是低沉冷涼的聲音,“過來。”
花涼走了過去,在書案前站的筆挺,並不敢坐下,隻等著他的吩咐。
“坐吧。”
花涼聞聲這才在他對麵坐了下來,魚江離拿著她曾讀過的書卷,一個字一個字的教她讀,花涼學的甚是認真,偶爾見他沉思的蹙眉,迅速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兵書上的形容難理解,他便一點點講給她聽,加深印象。
花涼卻看著他的臉出了神,他好看的睫毛垂下來的時候,臥蠶處便多了一團陰影,抬眸的時候那團陰影散開,像是撥開雲又調皮躲閃的扶光,他不笑的時候挺嚇人的,可那張臉是明明那麼好看。
若是笑一笑不知會引得多少女子傾慕。
那時花涼不知她早已種下了情愫,也許是他從牢裡救出她的那日,也許是他給她點心的時候,亦或者是眼前耐心的樣子,那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卻切切實實的在她的內心生了根。
他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子。
她悄悄的偷看他,卻被他抓了個正著,魚江離用手指敲打著書案,“專心。”
花涼才回過神來,隻是她機靈聰慧,他教的東西她讀幾遍便會了大概,眼睛總是不由的被他吸引,再難專心。
魚江離幾次發現她神情恍惚,他冷著臉問道:“你為何一直盯著孤看?”
她看到了他漆眸隱忍的火氣,忽然語氣軟軟的回道:“...王爺好看。”
“孤...”魚江離詞窮了,無論如何他還剛到二八之年,從未被女子這般誇讚,而她看著要比自己小一些,“你多大了?”
花涼眼神暗了下來,老獄卒也記不清了,她搖了搖頭。
“無礙,孤便當你是及笄之年,新生的那日便是你的生辰。”
他給了她身份、名字、年齡甚至生辰,花涼感激他,眼角似有淚花閃爍。
魚江離察覺了這種欣喜,他換了一副語氣:“花涼,你若是不好好學,孤便再不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