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經幾日練習,花涼的讀寫能力進步的飛快,以至於魚江離大多候會凝望著她的臉,懷疑到底是她過於聰慧,還是自己教的太好了。
一點就通,魚江離甚是滿意,之後他又在州中找了幾個,技藝高超的縫補匠人,花了大價錢教花涼學女紅,交代完這些他便去了軍營,一走數日。
他前腳剛走,府內的日子便慢了下來,花涼數著手指頭等他,王府池子中的冰還未融化,又添了新的厚度,一轉眼快到年關了,水下凍僵的小魚無法喘息,就像她無法停止等他,他未說他何時會回來。
花涼早知他會走,他教她學讀寫的時候,她定會學的慢一些,或許能多留他一些日子。
然而女紅很難,她自知他花了錢的,便每日孜孜不倦的練習,想要給他一個完美的交代,終於那些蔫頭耷腦的雞,變成了栩栩如生的鴛鴦;簡單的線條變成了清翠竹子;藍黑線交替的潭水一如他的眉眼。
她聽染青說了鴛鴦的含義,傳說它們此生隻認定一個伴侶,便想繡一個好看的荷包送給魚江離,而他會娶什麼樣的女子為妻,她卻不敢去想。
做女紅枯燥乏味,往往要一坐坐一天,整個肩頸連帶著酸痛,可花涼卻甘之如飴,每逢休息的時候她便去門口待著,漫不經心的踢著小石子,眼神四處張望,那麼多人路過卻沒有一個像他的人,而他從未說過何時回來。
染青安慰她,卻真被染青說準了。
某日,魚江離一身戎裝風塵仆仆的回來了,臉上卻帶著極嚴肅冷漠的神情,她飛奔的迎了上去準備給他行禮,誰知道他似乎很急,隻是擺了擺手。
花涼不再行禮,可她太想他了,便捧著自己的刺繡給魚江離看,而他看著她忽然就不耐煩了,他發了她進府以來最大的一場火,身子躲開了她的接觸,甚至推開了她的手,荷包跌落在地上,那裡麵有她偷藏的平安符。
晚上王府內來了很多人,他們皆穿著貴氣的朝服,花涼看不懂他們的品級,她隻知魚江離和他們在書房內吵得熱火朝天,她甚至聽見了茶盞碎在地上的聲音,一如她給他的荷包掉在了地上。
那個荷包他未曾仔細看一眼,那上麵是兩隻可愛的鴛鴦,她用了繁複的彩線,勾勒出了靈動的弧度,細密的針腳是她熬了幾也通宵的傑作,她本以為他會喜歡。
可他好像變了一個人,她偷偷的撿起了它,那些朝堂之事她不懂,她難過自己不能與他分擔,他一定是遇到了很難的事,才會沒有了往日的冷靜,她不怪他。
魚江離不在府內的日子,花涼跟著染青和絳紫學會了察言觀色,她們也如魚江離一樣耐心的教她,她更是熟悉了府內的生活,各種東西的叫法使用,沒有他在的日子她足夠應對了,卻唯獨適應不了不見他。
而他終於回來了,卻帶著無法觸及的泠冽寒意,平日他的書房隻有她可以進出,隻是這次他回來,她被拒在了門外。
他似乎黑了瘦了,戎裝穿在他的身上略顯單薄,隻是眼睛越發的深邃,下巴的輪廓淩厲如刀,整個人不怒自威,她想去問問他為何不開心,可是那扇門隔開了她,她站在那裡聽著那些似懂非懂的話,恍然明白了自己的身份。
她不了解他,而他高高在上不可僭越。
他是王爺,而她又算的了什麼,她盯著手中的荷包若有所思,是無能為力的挫敗感,和破碎了的少女心。
她還不太懂得男女之間的感情,隻知他若是讓她進去,她定會哄哄他,一如他對她的耐心。
次日天一亮,書房內的人打著哈欠湧了出來,他們紅腫著眼睛麵容疲憊,像是那日她走出司空牢,回眸一瞬間觸及的呆滯和空洞。
花涼見他們出來便立於一旁,行著規矩的王府禮儀,他說...她是他的臉麵,她便要告訴他,她不會給他丟人,隻是並沒有人看她,他們匆匆而來又匆匆離去。
直到人群遠去,她才放鬆了身子探著頭往書房張望,甚至踟躕的站在門外不敢進去,直到對視上他的視線,他點了頭默許後,她才擔憂的走到了他身旁,蹲下身子撿著地上的破碎茶盞,手被劃出了血,便悄悄的把手藏在了衣袖中。
他的眼眶微紅,整個人帶著打了仗般的疲憊感,唇因為乾燥起了皮,突兀的出現在他那張俊美的臉上,即便這樣在人群中還是能一眼看到他,花涼想他那麼注意形象的人,一夜竟然長出了青茬胡須,想來這一夜他並未合眼。
許久他沙啞著嗓子問道:“學的怎樣了?”
花涼不知為何,她既心疼他又難過,聽見他說話竟有些想哭,她憋住了眼淚客氣了起來:“回王爺,花涼全學會了。”
她的反常並沒有引起他的注意,或許她本身就無足輕重。
“好,孤要睡一會兒。”魚江離閉上了眼睛,那團陰影更深了,他似乎並不在意她,又信任她待在他旁邊。
花涼卻識趣退了出去,然後把他第一次見她時,披在她身上的氅衣蓋到了他身上,魚江離睜開了眼睛,在看到她的一瞬再次沉沉的睡著了。
花涼這才掩上了門,竟然歡快的蹦跳著,能見到他已經很好了,她的心情輕鬆了起來,即便他沒提那個荷包的事。
開心了一會兒,便在書房的門檻處坐了下來,側頭便能看到魚江離孤傲的臉。
哪知才過午時他便醒來了,眼睛看到了坐在門檻上的花涼,並沒有說自己去哪裡,花涼見他拿起了殿內的佩劍,心中一驚而他早從自己身旁走了出去。
見他離開,花涼躲在柱子後麵凝視著他的身影,還會那麼久不見嗎?她一緊張喊了他的名字,“...魚江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