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能是我想洗心革麵嗎?”徐慎之垂眸,繞到大理石吧台後,從酒櫃抽出一支酒,“這次我一定不會再像以前那樣。”
今晚是徐慎之以個人基金會名義,籌辦的慈善晚宴。
此時樓下宴會廳賓客陸續入場,邀請的都是藝術界資本圈名流。現場有小型管弦樂團烘托氣氛,還有花瓶明星嫩模作陪。放眼整個海市,如此規格的名利場屈指可數,的確能稱之為大陣仗。
徐慎之很清楚,賓客們從世界各地飛來參加,衝的自然不是他這點薄麵。他們為餘淵而來,為他頂級收藏家的名聲,為他在藝術藏品圈堪稱風向標的獨到眼光。終其根本,還是為了錢。
沒有人會嫌錢多,有錢人更熱衷於讓錢生錢。能增值不會出現在二級市場的藏品,它們不是在私人收藏家手裡就是在博物館展櫃裡,錢足夠多也買不到,還需要人脈門路。
餘淵就是這條路。
冰夾在不鏽鋼桶裡隨意攪了兩下,冰塊撞壁叮啷響,徐慎之說:“冰塊化了,小忠幫我下去重新拿點。”
他的語氣不容置喙,錢忠聞言眉角微顫。
酒是麥卡倫稀有年份,24小時前剛空運送達,如此費心準備怎會忽略冰塊。想要把人支開的意圖過於明顯。
餘淵哪能看不出來,順水推舟曲起兩根手指,對著錢忠揚了揚。
錢忠默契讀懂他眼神中的隱含信息,點頭示意這就去辦。
套房大門打開複又帶上。
餘淵慢條斯理架起二郎腿,“直說吧。”
徐慎之邊開酒邊故作鎮定,“說什麼?真的隻想清淨跟哥待一會兒。一見麵,你們一個兩個都拿過去刺我。”
“但凡你安分點,阿忠不會這樣態度。”餘淵把玩起手邊矮幾上的白玉鏤花薰爐,薄煙嫋嫋間輕描淡寫道,“這個圈子沒你想得簡單,想涉足也不是辦一場宴會有人站台背書就行的。還是那句話,沉下心才能做好事。”
窗外酒店絢麗燈光輝映,幾乎相同的坐姿和語氣,記憶影像與現實交疊,徐慎之記得清楚,上次見麵是五年前,那時餘淵對他說得最後一句話是:‘布裡斯班不錯,我住過一段時間,氣候適合,讓阿忠給你安排。’
澳大利亞徐慎之早年住過三個城市,布裡斯班是其中逗留最久的。餘淵從未將他的軌跡放在心上,更未深究過他一切行為背後的真正意圖。哪裡是為了涉足什麼領域,他恨不得天天在榕園喝茶種花,哪怕變回一顆樹也願意。
徐慎之想通了,耐心等不來自己所期待的,隻能設法爭取,昭示身份就是第一步,他要讓圈裡人都知道,誰是餘淵身邊的人。
回憶戛然而止,徐慎之微蹙眉,自嘲地笑,“真是單純敘舊。宴會也隻是初來乍到想請大家聚聚,哪有哥說得這麼複雜。”
放下手中薰爐,視線終於被牽動,餘淵看向徐慎之,換了個溫和的話題:“新家如何?還缺什麼不?”
琥珀色威士忌流入星芒杯,漫過杯底,徐慎之仰頭一飲而儘。入口時的辛辣稍縱即逝,很快被末段苦底覆蓋,再貴的酒對他來說都同樣難喝。
比酒更苦澀的,是他鼓足勇氣的兩個字:“缺人。”
四百平的套房太過空曠,沉默的幾秒鐘像是整個世界都靜止了,凝固空氣中隻有新風係統機械運轉送風的聲響。
“司機還是生活助理?告訴阿忠,他會按你心意辦。”餘淵抬手看了眼腕表,利落起身,像他的回答一樣乾脆,同時扣回西裝紐扣,黑色無尾禮服下擺沒有一絲褶皺痕跡,“時間差不多了。”
心口發麻,思緒也跟著慢半拍,徐慎之想不出什麼能再多相處一會兒的理由,動了動唇,說出口的隻有蹩腳措辭:“冰塊還沒拿上來。”
“不用了,晚上還有事,不喝酒。”相比較徐慎之的狼狽姿態,餘淵的一切舉止都雲淡風輕,他匆匆掃過酒櫃,意味深長的一眼,“清醒點,酒精不是萬能藥。下去吧,給你引薦幾位可交之人。”
餘淵不喜應酬,卻也遊刃有餘,淺杯香檳一圈寒暄下來紋絲未動,上位者在任何場合都意味著更隨心所欲。
半個鐘頭,跟預計時間差不多,在象征性拍下現場第一件拍品後,他便抽身離開。
等在宴會廳外的,除了接他的車,還有一則近乎天方夜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