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濃霧漸漸散開,陽光明媚的照耀在皇城之上,氣勢巍峨的一座城池逐漸顯露,一聲清脆的馬踏聲也漸漸逼近皇宮,正門旁駐守的一眾禁軍不禁握緊手中的長戈,神色凝重,眼裡肅殺之氣不斷彙聚,似隨時起戈衝殺一般。
為首軍官待看清來人看清以後,抬手一揮,眾禁軍緩緩鬆了口氣,隨後帶著兩人上前等待。
元景來到來到高大的宮門前,被為首一人攔下,隨後略帶討好的一拱手,指著不遠處一塊十分醒目的石碑,笑著說,“世子爺,至此下馬。”
那人全身披甲,關鍵部位鐵甲覆蓋,襯得格外挺拔高大,可臉上那笑似半真半假卻看得元景極為不自在,卻也是見多了,看著那人年輕俊秀的麵容,怕也是京中某位官宦子弟。
元景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也不廢話,下馬將韁繩交於身邊士卒,又將腰間一柄匕首放到送來的托盤上,抬起臂膀接受檢查。
那人雖然臉上樂嗬嗬的,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卻帶了幾分虛假,不同於以往其他人,那人檢查得十分仔細,元景不免有些鬱悶,往日進宮雖然也有檢查,可幾乎都是隻走了個過場,今日居然拖了這麼久。
或許是發現了元景的不滿,那人有些為難卻依舊不卑不亢地說道,“對不住了,世子爺,規矩就是這樣的,文官下轎,武官下馬,在這北闕檢查一番才能入宮……”
元景看著那人臉上的歉意帶了幾分真,心裡猜測這短時間怕是遭了不少罪,想到以前在書院做錯事兒的自己,本來有的幾分怨氣,也不免消散了許多。
抖了抖肩,活動一下,看著比自己還高一個頭的男人,粗略估算身高都快到九尺,走到身邊,也不在意其他,隨意地在那人肩上拍了拍,“規矩如此,你又沒做錯什麼。”隨後便離開,隻留下一個隨意的背影。
穿過朱牆紅瓦,行過一片宮殿樓宇,熟絡地來到一間書房門前,裡麵坐著一位極為俊美的年輕男子在,皮膚白皙自然,五官清晰分明,眉眼卻似女子一般柔和 ,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溫柔,遠遠看去又似流水一般清冽自然。
一身白衣素淨淡雅,隻是簡單樣式,僅僅隻有衣領才繡有一些簡單的花邊,頭發簡單地束起,鬢角零星落下幾縷碎發,在身後兩名模樣清秀的小宮女手裡的小扇吹氣的涼風裡隨風細舞,身邊一位年紀略大的一位太監隨身伺候,此後房間再無一人。
並不想打擾房間裡正在翻閱奏章的男人,為避免驚擾,元景腳步放得很輕,幾乎沒有什麼聲音,就這樣靜靜地踏入房間。
兩位宮女看著眼前輕手輕腳的少年,也不害怕,小手捂嘴在那偷笑,眼裡儘是盈盈笑意,沒有耽誤手裡的活兒,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元景看著滿兩位偷笑的小宮女臉上卻有些掛不住,神色一正,狠狠地瞪了兩人一眼,以手作刃對著自己偷偷地作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以示警告,那倆小宮女卻絲毫不在意,一位俏皮地輕吐小舌,回以反擊,另一位則接著抿嘴偷笑,嘴角上揚掛上甜甜的酒窩兒。
大太監伏案研磨伺候的身子一直,抬頭便發現了來到書房的元景,對著元景慈祥和藹的靜靜一笑,又似有六耳一般,隨即便發現了身後的異常,對著兩位小宮女惡狠狠地一瞪,身後立馬安分了下來,給予一個警告的眼神後也不再管其他,拿起其他一摞文書向文帝送去。
元景坐在椅子上看著靜靜查閱處理奏折的皇叔文帝,也略感無聊,環顧四周,除了各類筆墨紙硯,以及各朝殘存的遺畫遺帖外,便是一些舊時奏章和典籍。
身子向後輕輕一歪,從身後隨手拿起一本很厚實的典籍,翻開一看是《楚書》,這本已流傳近千年的一本史記經典,也是元景幼時愛看的書籍之一,裡麵記載了楚漢相爭,項羽勝利後一直到王莽廢少帝斬三公建立新朝為止的曆史。
每次翻閱,都會有不一樣的體會,不一樣的感受,不一樣的震撼,可即便再次翻閱,書裡最為敬佩的依舊是那西楚霸王,後來的楚高祖項羽。
不知看了多久,元景感覺有些累了,合上書頁,捏著鼻梁揉了揉,輕輕歎了口氣,身邊不知什麼時候身邊桌上多了一盞茶,熱氣嫋嫋,幾片翠綠在水中半開半和。
“這麼大了,怎麼還到處亂跑?”書房正位上的文帝輕輕傳來一聲詢問,顯然有些累了,疲憊的椅在靠背上,身後的兩位小宮女不知去向,隻有大太監在身後輕輕捏著肩。
元景不知該如何開口,看到那有些疲憊的麵龐,不禁疑惑,“不是有潘丞相處理政務嗎?皇叔怎麼還在看那些文書?”
“那些是各地財稅情況還有一些官員進言,必然要過目,而且左丞相年紀大了,皇兄又不在,潘丞相一個人也處理不完。”
文帝慢悠悠地說道,語氣裡有些無奈,又似想到了些什麼,翻出一份文書,“你看看這個。”說著,便讓身邊的大太監將文書遞給元景。
大太監恭恭敬敬將文書送於元景手上,元景接過文書,“這我可以看?”
“怎麼?這些東西你看得少了?”文帝慢慢眯起眼睛,直直的看著元景,又補了句,“就想知道你們年輕人是什麼想法。”
元景有些鬱悶,喃喃一句,“你不是比我大不了多少嘛。”
翻開文書,隻是一眼,眉頭一皺,滿目白紙黑字便不想再看,但奈著性子也就接著看下去了,看完之後,眉頭緊鎖,卻也沒說什麼。
“怎麼樣?”文帝輕聲問道,“怎麼不說話?”
元景搖了搖頭,靜靜地說道。“我能說什麼,戶部和工部該說的都說了,人口凋零,什麼行業都缺人……”
“降低婚配年齡也不是不可取,隻是……”元景似想到些什麼,某些畫麵一閃而過,心頭一梗,愣了片刻,眼眸有些暗淡,淡淡說道,“適婚不嫁五倍罰金既然已經被皇叔廢除,也就沒必要再提了,如今人口稀少,許多地方十裡無人家,尋常百姓也交不起罰金,地主豪強也不在乎那點錢。”抬頭靜靜地與文帝對視,“皇叔你知道的,罰金沒用。”
“降低適婚年齡呢?這個應該有用是有用吧?”文帝拿起手邊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看著眼前靜默的少年郎,開口笑道,“怎麼不說話了。”
“自然,是有用的,效果還會很明顯。”元景有些失神,就在頃刻之間他想了很多,如果真的下令執行,即便不是強製要求,怕也是要有人帶頭以身作則,而皇親國戚就是那個帶頭人,淮王遠在西南,早已自立為王國,和朝廷貌神離合,文帝管不到他。
安寧郡主是已故睿王獨女,早已成年,但父母雙亡,那怕是皇叔也不好乾涉太多。
馮家直係就隻剩馮蘭德了,如今已是馮家之長,婚姻大事於他於馮家都不可能妥協,而且這混蛋輩分比皇叔還高,於情於理都不該插手,元景心裡一涼,發現就隻剩下秦王府了……
自己倒不用擔心,和相府千金的事潘丞相既不讚同,卻也沒反對,水到渠成隻是時間問題,想到這裡不禁心底一甜,習慣性地摸了摸鼻子。
可家裡的兩位姐姐呢?眉頭一皺,又思索起來,元宵姐迷戀馮蘭德,姓馮的又是鐵板一塊,要是真有可能,這些年兩人早成了,可偏偏元宵又是死腦筋……此刻臉上表情嚴肅不已。
輕詩姐雖然是父親當年江南平叛,從蘇州撿來,可從小在王府長大,自己也算被她帶大,心裡都早已將她視作親人,若皇叔能為她尋良人,那也算是一段不錯的姻緣,可當年睿王之禍,京城高官和反對的青年才俊儘數被屠,加上後來叛軍入京屠城三日,包括富甲大商在內的男子也是被屠戮殆儘……輕詩姐雖然沒有郡主身份,可和郡主也沒有什麼差彆,不可能下嫁,富甲大商和平民百姓自然不用考慮,但如今的京城,官宦人家就那麼多,輕詩在京這麼多年,又母親形影不離,該見的早就見過了……
文帝在一旁安靜地看著元景臉上變化莫測表情,時悲時喜,時惑時疑,比起整日對著的那位李公公一成不變臉實在是有趣太多了,有些玩味的摸著下巴,臉上似笑非笑,卻是讓人感覺十分溫和,一手把茶杯慢慢的往嘴邊送去,細細品嘗。
“皇叔是怎麼想的呢?”元景冷靜下來,對著文帝發出自己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