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清晨的濃霧漸漸散開,陽光……(2 / 2)

梅落零 未見釵頭鳳 6659 字 2024-03-30

“現在是我問你,你反倒問起我來了,這又是什麼道理?”文帝輕輕抿了口茶水,淡然一笑,“不過元景你既然問了,也不妨告訴你,我和潘丞相都認為這建議有它的可取之處,不過……”

“不過什麼?”聽到似乎有不同的聲音出現,元景有些吃驚,出口詢問,卻不想打斷了文帝,臉上有些羞愧,看到文帝淡淡一笑,無事般擺了擺手,“隻不過太傅卻極力勸阻,問他也隻說‘有違天道’,其他卻是怎麼也不肯說了,你是他的學生也到了適婚的年紀所以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想夏夫子的意思大概是……”元景大概明白了,就順著以往夏夫子的思路往下說,可文帝開口打斷了他,“且慢,現在我問的是你的想法,可不是讓你順著太傅的話接下去,”

元景愣了愣,還是開口,“還不知道戶部和工部是想把婚配年齡降到多少?”

文帝摸了摸下巴,抬頭想了下,隨後看著元景,“大臣們建議是女子12,男子14。”

元景臉上一抽,心裡還是吃了一驚,有些意外,但也合理,看向文帝“皇叔覺得有必要嗎?”

文帝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他,雙目對視,書房忽然一片寂靜,此時文帝看不出什麼情緒,臉上依舊溫和。

身邊的老太監似乎覺察到了什麼,連忙為文帝添滿杯中茶水,涓涓流水倒入杯中,聲音在房裡顯得格外醒目,文帝看著杯中被流水激起的水花和翻滾其中的茶葉,須臾,淡淡說道,“你要是再不老實回答,再探我風口,就把你綁了送於丞相府,說你夜半翻牆入府,以後你也彆想在我這拿到零錢。”

元景瞳孔地震,連忙起身回應,“皇叔,你怎麼可以憑空汙人清白!再說了,我缺錢嗎?”

說道後半句,中氣驟降,自己也有些心虛了起來,夜半翻牆自己倒是沒有,可缺錢卻是實實在在,父親自從12歲那年將他從花樓揪出,就下令斷了自己的月錢,平日就是靠著文帝“接濟”和輕詩姐不時給的零錢度日,比起元宵卻是窮了不少。

“你還有清白可言嗎?人家相府正門不走,天天翻牆。”文帝端起茶杯又是一口,杯中滯在半空,獨留一隻眼,盯著元景,讓他有些發怵。

元景雖然知道那是事實,但一想到自己蒙受的不白之冤,覺得也應該據理力爭,“那我也沒半夜翻過牆啊?你這是在冤枉我!”

“冤枉你?那是給你個教訓。”文帝臉上一正,隨後眯著眼睛,幸災樂禍地笑著說,“你說,將你綁到相府,以你平日的作為,潘丞相是信還是不信呢?”

元景臉上一抽,不再說話,臉上憤憤不平卻又寫滿無奈,似有天大的委屈。以潘丞相那性格,怕是不管有沒有,都先打一頓再說,這樣想著,屁股恍惚似火一般在隱隱作痛。

文帝輕輕一笑,隨後收起笑意,臉上嚴肅幾分,卻依舊掩飾不了嘴角的上揚,“好了,該回歸正題了,再打太極糊弄我,立馬罷了綁了送到相府!”

“那,皇叔14歲的時候在乾什麼呢?”元景收起情緒,緩緩問到。

文帝本不想回答,但看著他臉上認真的神情,還是開了口,“那時,我白天跟著夏太傅讀書寫字,下午幫著你父王,跟著潘丞相一起處理西北政務,那會兒夏太傅也不是太傅,潘丞相也隻是個從東南逃難而來的富甲巨商,連小元宵也都不在。”

文帝陷入回憶,恍惚片刻,隨即一陣悵然若失,卻也明白了了太傅的意思,啞笑幾聲,“那你的看法呢?”

“侄兒認為沒必要”元景說著,回想著剛才皇叔說的話,心裡卻是一震,潘丞相以前居然是商人,想著他那一絲不苟的模樣又默默對比街頭茶樓酒館那些笑臉相迎的商販,臉上又是一抽,實在是想象不出,也難怪當年潘丞相為什麼會要求放開鹽鐵和各類礦山了。

“理由呢?”文帝知道會有他有想法,但聽到這回答還是一愣,不由開口道,“那戶部和工部又如何交代?”

元景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平息過情緒後,緩緩開口,“於情,女子十二不過金釵之年,男子十四不過舞勺之年,男子雖然未成年卻也勉強到了娶妻的年紀,卻也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少年,可女子雖然戴起發釵,告彆懵懂,可依舊如稚子弄冰一般,實際上仍然與孩童無異,兩者的年紀或是少年,或者孩童,都承擔不了養家糊口的責任”

文帝看著他,沒有說話,元景拿起身邊的杯子輕抿一口,接著說道,“於禮,先秦時期就廣為流傳的《周禮》明確記載,‘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認為,男三十筋骨堅強,可以作父親,女二十發育成熟,可以當母親。”

看著文帝仍然沒有什麼表情,元景話音一頓,又補充,“《周禮》上說:“仲春之月,令會男女。於是時也,奔者不禁”,周人認為仲春就是戀愛的時節,外者不應乾預,對於朝廷來說同樣適用。”

元景然後乾脆閉上眼,又說,“中春,陰陽交,以成昬禮,順天時也”,青年人這個時候戀愛是順應天時,戀愛,結婚,也應不是強迫的。‘仲春之月,娶女之月’,但‘若有父母不娶不嫁之者,自相奔就,亦不禁之’,說明有家長管製,也可能出現出現子女反抗的情況”

文帝本來被說得有些動容,可越聽越不對勁,回過神來,隻見那人竟閉上了眼,一臉嚴肅的在那引經據典的瞎扯,讓人又氣又好笑,可仔細一品的確有理,不過沒有什麼說服力。

等他說完,臉色一正,手“啪”的一聲拍到桌上,元景的身體連著文帝身邊的茶杯都是一激,元景瞬間回神,睜開眼睛,隻聽,“再不好好說話,直接綁了!”

元景知道自己玩得有些過了,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認真的說,“以往都是亂世降低適婚要求,目的主要是為了應對隨時可能的戰爭,現在雖然是亂世,但並沒有戰亂,西北有父王帶著邊軍防衛白夷。西南有淮王叔待著,兵強馬壯,也不用擔心。漠北荒無人煙野狼遍地,東北包括朝鮮都是無人之境,沒有任何活人。東南也是千裡無煙,海盜倭人在百年天災下也是徹底進入曆史,南麵楚國十幾年前才與大漢打過一戰,元氣大傷,隻需要提防便可,若是為了應對戰爭,大漢境內的六百萬人口完全足夠。”

文帝聽著默默點了點頭,但聽到境內六百萬人口心裡一酸,當年大華是何等繁華,一座金陵城就有百萬人口,如今卻淪落到如此凋零的地步,轉念一想,起碼還沒像高麗新羅日本那樣的濱海小國那樣亡國滅種,就這樣獨自安慰著,眼神卻暗淡幾分,暗暗歎了口氣。

“如今沒有外患卻有內憂,文化凋零,百廢初興,天下黎民勉強溫飽,如果人口突然增多,土地和糧食怕是不夠,鹽鐵布料更不用說了,到時候怕又是像睿王之亂那會兒盜匪橫行,或許可能更甚。”

“你想法我知道了,可若不施新令,戶部和工部那又該如何說服?這才是頭疼的地方。”文帝捏著鼻梁,輕輕揉捏,眉頭緊鎖,始終也鬆不開,秀麗的臉上也染上一抹哀傷。

他也是這樣想的,可戶部和工部的問題也不能不管,財稅和人口始終是個問題,避無可避。

元景沉默片刻,認真的說到,“戶部那邊可以效仿秦朝父子分戶,兄弟分戶,可以放開小部分鹽鐵等礦山,對外出租,民間的商人會很樂意接手,可以收以重稅,工部方麵可以購置鐵器製成農具免費或低價分與百姓耕種開荒,隻不過需要時間。”

“分戶就算了,當下本來就困難,這個不用說了,分發鐵器於工部何益?”文帝有些疑惑。

“其實短時間也是沒法解決工部的問題,但大漢短時間也沒有大興土木的需求,工部要人,大概率是戶部發現國庫日間空虛,有些著急,沒有明說罷了。”元景說著瞄了一眼文帝身邊文書,記得皇叔說那是大漢財稅和官員進言,進言的是戶部和工部,加上財稅賬目,他這個局外人並不難猜,拿起茶杯又抿了口茶,補充道,“隻要解決財稅,工部自然也不會鬨了,但分發鐵器確實可以解決一部分人口不足,減少農戶耕作的時間,他就能去乾其他事,隻要糧食多了,糧價低廉,自然會多出一部分人去乾其他事。”

“原來如此。”文帝頷首點頭,身邊大太監默默為他續了茶,文帝拿起那杯茶水一飲而儘,杯子未落,又看向元景,似在思索著什麼,“你都這麼大了,作為宗室子弟,以後跟著大臣一起上朝吧,是時候該給你安排個事做了,不能再整日無所事事了。”

“啊?”元景瞬間呆住,有些懵。

“啊什麼啊?元宵去當捕快都沒說什麼,讓你上朝,給你找事做你還不樂意了?”看著元景那呆樣,想到元宵整日打打殺殺,再看他整日吃喝玩樂,突然怎麼看都看不順眼,臉上有些不悅,不耐煩地說道,“你出去,我累了不想看到你了。”

元景又是一臉茫然,不知又如何惹道皇叔,剛才不是還說得好好的嗎?怎麼說翻臉就翻臉,比元宵還陰晴不定,隻好安靜的退下了去。

“記得來上朝,不然綁了你送到相府。”身後靜悠悠傳來這麼一句,元景一個踉蹌被門檻絆到,險些摔倒,也不說話,灰溜溜的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