歎啊又隕落 興落與盛衰(2 / 2)

長生 陳琢 5809 字 2024-03-30

“你的心意我會傳達的,謝謝你。”錦悠看著她。

何皎惠看著風箏,又看看錦悠,嘴角的弧度卻慢慢消失,左手也慢慢的從風箏上劃過,不知在想些什麼。

“怎麼了?”錦悠站起來問。

何皎惠搖搖頭,抬頭看他,“錦悠大哥,要是一直這樣多好。”

“什麼?”

“沒事,曉瑞應該要來了,你回去吧。”

...

“這何府好暖和。”曉瑞脫下外襖,坐在何皎惠的麵前。

“幾日沒見到你,叫我好生想念。”何皎惠說著忽然又好像想起來什麼,坐直了上下看了看曉瑞,問:“我聽說西郊還有豹子,很危險,你有沒有受傷?”。

曉瑞笑了,“這才不過兩天。哦對了,我這才來,就是告訴你個好消息的。”

“是...”何皎惠看著曉瑞。

“要不出意外,長生花已經解決了。”曉瑞說:“隻要連家自己不供出那般心思,與門派勾結也牽連不到你了。”

“你出麵,我自然不用擔心什麼,就怕露出馬腳,牽連到你和白府。”何皎惠說。

曉瑞歎了口氣,想到白無君跟蕭宿,又看看何皎惠,心道無奈,“皎惠,其實,你也知道,我與白府裡的人都不是尋常之人,你還有大多不知道的,我都好想告訴你,但是...總之我們自有我們的去處,你不用擔心我們。”

“自有去處...所以,你早就打算好了,是要離開京城嗎?”何皎惠神色憂傷。

不止哦。

“應該吧,要去離這很遠的地方。”曉瑞說。

“那你會回白府嗎?”

“白府啊...其實,景王也要離開。白府到時,再說吧。”曉瑞想了想,說道。

“是何地啊...都說景王行蹤不定,一走就是好幾年,你要是不方便,我能去看你嗎?”何皎惠說。

曉瑞輕輕皺眉,是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憂傷,“好像,有點難。你是凡間京城的富家小姐,又能去多遠的地方呢。”

何皎惠托起曉瑞的雙手,過了好一會,才說道:“曉瑞,你也不想走對不對?那,那就不走了。”何皎惠越說越小聲。

“我們相遇就是一件很神奇的事。可是總要分離的,我想走前,在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若能救何家上下,好像也值。”曉瑞輕聲說道。

何皎惠抹抹眼角的淚,“曉瑞你一定要回來看看京城,我也會一直記得這恩情的。”

一直啊。凡人的壽命,算下來,80年,若是這80年裡能得一值得的朋友,也不算虛度。

“這京城大好光景,我還沒看完呢,還有鮮糍粑跟鵪鶉蛋,我肯定會回來啊。”

何皎惠聽到這,總算放心了一些,“那你何時出發,我前去送你。”

“暫時還不知道,不過也快了。”曉瑞說。

“來。”何皎惠起身,拉著曉瑞坐在梳妝台前,隨手拿出一根玉簪,給曉瑞帶上,“我們這些普通人,都是這樣道彆的,總會離彆前送些東西,希望路途上要丟也是丟這些,人要平平安安的回來。”

何皎惠看著玉簪說了這樣一番話,雙眼看著玉簪,似另有意味。

一支木簪,不算華貴。

曉瑞笑了,眼睛裡盯著銅鏡裡的自己,左手的指尖按了按右手的手背,“其實讓彆人記住自己,也挺難得的。我的親人在我年幼時便過世了,一路顛沛流離也沒有什麼朋友,之後後來遇見了你,我才發現有一個人可以讓我暢談心事,原來這就是朋友,這是真的。”

何皎惠“噗嗤”一聲笑了,在曉瑞的耳邊悄悄說道:“暢談心事啊,那你也沒有心悅之人啊?”

曉瑞一頓,“皎惠!”

“哈哈哈哈逗你玩的。”何皎惠捂著嘴巴笑,又問曉瑞:“不會被我說中了吧?”

“才沒有!”曉瑞雙頰氣得鼓鼓的,站起來看著何皎惠。

“惱羞成怒。”何皎惠說著還往後退了兩步。

“那你呢?”曉瑞盯著何皎惠,“嘶...我看錦悠不錯啊?”

何皎惠立馬不笑了,但又說道:“是不是景王!”

曉瑞不甘示弱,“是不是錦悠!”

“景王!”

“錦悠!”

哈哈,怎麼這麼幼稚。

但又好好玩哦。

...

地牢,昏暗潮濕,是老鼠都嫌棄的地方。空曠,幽靜,不知頭的拷打叫罵的聲音從牆的這頭打回牆的那頭。

一位與這極其違和的身影出現。

“連老爺。”女子在一間牢門前停下,注視著裡麵坐著的,不知麵孔的幾人。

“是你...”滄桑疲憊的聲音從兩瓣已經乾裂的唇間擠出。

“凡事都有代價,連老爺,華桐山上,有一位曾是江門派的老弟子在那居住,是您的手筆,您早就知道有這樣一天。”

“哈哈哈...”幾聲笑聲道儘門第繁華,“都到下麵去陪老子。”

“連向姝。”女子慢慢說道,“原本隻是連家不起眼的旁支,隻是一個很不受待見的寡婦,您卻將所有的希望壓在那腹中遺孩的身上,在出事的前一晚,您就將她送去華桐。”

沒了聲音,死一般的寂靜。

“爹...”角落裡,傳來顫顫巍巍的聲音,“那我們呢...”

“你給老子住嘴!”男人突然跳起來,喊叫的聲音穿遍整個牢房。

角落的女孩瑟瑟發抖,不知所措。

雙腳全是傷痕,那雙玉足再也穿不上鑲著玉石的鞋子,往日順滑令人羨的青絲如今微濕,淩亂的披著,雙手放在胸前不停的顫抖,蜷縮在角落。

正是十七歲的連芊銀。

那個傲氣十足,與謝意綰並肩交談的連家千金。

男人斜斜歪歪的走到連芊銀麵前,蹲下來用右手想輕輕摸著女孩的頭發,卻放空了雙眼,突然又變得犀利,猛地抓住連芊銀的雙肩,叫喊道:“為什麼!你為什麼不是男孩...你為什麼不是男的!!!為什麼啊!!!”

“為什麼!為什麼,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為什麼...”連芊銀被他嚇了一跳,睜大眼睛也隨著那一聲叫喊喃喃自語。

而不遠處依偎的幾人也紛紛靠近,嗚嗚咽咽的聲音傳出來。

女人看著這一切,原本似有共情的眼神,卻突然伴隨著一聲冷笑消失殆儘,隨即說道:“連老爺,就在昨日,男孩出生了,您給取個名吧。”

男人放開了連芊銀,看向女人,“你到底還要怎樣?!”

“連向姝已經死了,這個孩子,能不能活,要看這牢外的人了。”女人道。

男人搖著頭,一直搖著頭,“農夫養蛇...梅六喜,你不會得好報的...”連老爺十分平靜的說道,沒有半分情緒。

女人沒有猶豫,“找個時間,招了吧。”女人說完最後七個字,便離開這昏暗的房間,向外走去。

“容程!叫容程!”連老爺捧金帶銀一輩子的手,如今終於扒拉在滿是鐵鏽汙垢的勞房欄杆上,道出了最後的遺言——為連家的兒子取名,取一個載滿希望的名字。

連老爺不知道,連容程,一個不足月的,沒有娘的孩子,在大雪冬天,活不下來。可總算能閉了眼。

連老爺早該想到,在當年陷害錦家之時,就有朝一日也會被人捏著把柄陷害。

吃人的人都活著,那些喊冤的人都死了,所以世界上便沒有人來解釋六月的飛雪了。那是六月嗎?天也吃人。

連老爺總歸罪有應得。

可是,可是。

“為什麼...我不知道...”

最後隻有這拷問在回蕩,堆積在牢房,堆積在世間的各個角落,咒罵,咒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