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妍是做好準備來的,放血,對吧?沒想到他們還真能找到這個方子。
“為父也不忍這麼做,可看著你二姐,為父和你大娘當真心痛無以複加,所以——”李毅夫聲聲沉痛,悲切之心溢於言表。
景妍心中不屑,好個不忍,爹,我也是你的女兒,放我的血你就可忍了是嗎?
孟熙好整以暇地望去,那丫頭低頭不語,看不清表情,不知等她知道放血之事後會有怎樣的表現。孟熙也是性情涼薄之人,認為這天下就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像這種弱小的人還是早點死了痛快。
“所以要你的血做藥引。”大夫人急急地說完,恨不得立馬抽乾她的血。
嗬,這麼心急。景妍冷笑著,好像大家都很期待自己的表情嘛,好吧,那就滿足你們。
怔怔地抬頭,眼中一片迷茫,“爹,夫人說什麼妍兒沒聽清,您能,”咬咬下唇,再度啟口,“再說一遍給女兒聽嗎?”
李毅夫盯著小女兒看了半晌,“林公子,小女瘦弱,可禁得起放血?”
什麼意思?擔心?擔心哪個?是不想放血?還是真怕血不夠?
林孟熙無所謂地笑笑,似乎很滿意李景妍的表情:“取血需連取,少則十一天,多則四十九天。不過看小姐這副模樣,怕是堅持不了七天,但若用人參和補血氣的養品吊著,應能撐著,可這之後,小姐能不能……孟熙就不敢說了。”
點到為止,卻也說得清清楚楚。
孟熙嗎?這就是林禦醫的兒子林孟熙嗎?好個涼薄之人!
眼中忽地騰起霧氣,直直地跪下,“爹,爹,女兒不想死啊,爹,大夫人,大夫人,妍兒以後一定好好乾活,再不惹您生氣了,嗚嗚……”眼淚大顆大顆落下,李景妍緊緊攥著李毅夫的衣角,聲淚俱下。
李毅夫狠狠心,一把甩開,“來人,把她給我綁起來!”
聽到這話心還是猛地一痛。嗬,親人嗎?我已如此忍讓可你們竟還是不能放過我。好,真是好。
李景妍就這樣掛著淚痕被綁了起來。
“林公子請。”
林孟熙拿過刀子,眼睛在周遭一掃,竟無人阻攔,似乎一切都理所當然。內心不禁感慨,真是勢力的醜惡的人呐。
拉起那丫頭的袖子,才隻是一角,便頓住了,如此瘦弱的身體究竟早過怎樣的虐待,那樣的傷痕,哪是個孩子所能承受的,這些年,她究竟是怎麼過的?
孟熙搖搖頭,自己怎麼忽地不忍起來了?想想,卻轉過身,又掛上淡漠的微笑,“先讓她吃點東西吧。若第一天就暈可就麻煩了。還有,待會的景象孟熙怕各位受不住,所以,請各位在外麵等著吧。”
眾人點點頭,是了,血腥的場麵真沒什麼好看的,既然這丫頭跑不掉,也無需在屋中等著看了。
屋內。
不一會兒,一桌補血餐便擺上了。
“從沒吃過這麼好的飯菜吧。” 孟熙舀起一勺紅棗蓮子羹,小心地吹了吹,送進她口中。
“嗯。”景妍傻傻地點點頭。
“世態炎涼,如今你可知道?”
“為什麼?”景妍突然沒頭腦地問起。
記得就在前些日,那人便是這般問起。自己是問了,就看人怎麼答了,有些人心中已有答案,把問題拋出去,也不過是引出那人心中所想罷了。
“這世界就是這樣,你爹也是保全大義。” 孟熙淡淡地看著景妍,說道。沒必要再做什麼解釋。這丫頭從小就接受奴性教育,接受這個被拋棄的事實應該用不著多少時間。“不過,看你這副可憐樣,我會儘量讓你死的舒服點的。”
看這樣,林孟熙怕是在憐憫自己了吧。景妍心想。那又如何?如此涼薄的人必不會為這幾分憐憫便放了自己的。亦如那人。
“不求我救你?”孟熙問,這孩子是嚇傻了嗎,怎麼這麼平靜。
求你你會放過我嗎?差點就脫口而出了。
“我——救救我——我不想死——嗚嗚……”李景妍裝作突然回神的樣子,又大哭起來。
冰涼的觸感自手腕傳來,嗬,終究還是來了。
李景妍更加哭鬨起來,聲音慘慘戚戚,然後很快,不負重望地暈了過去。
抹了抹那臉上的淚痕,孟熙歎口氣,喃喃道,“彆怪我,怪就怪自己的命吧。”
鬆開繩子,看她剛剛掙紮地厲害,便想檢查下她有沒有被繩子傷的厲害。捋起袖子,竟幾乎看不到紅痕,那觸目驚心的青紫傷痕猙獰交錯,硬生生地掩去了繩子的勒痕,也狠狠地告訴世人這身體的主人究竟承受了多少傷害。
剛才為二小姐診脈時,那手異常柔軟。僅是搭脈,也會留下一小會兒的紅印,可見那皮膚的嬌嫩。可這孩子,也是李府的小姐,過得卻是和姐姐有著雲泥之差的生活。
心,猛地抽了一下,原來自己還是會難過,為這可憐的孩子。
門外。
李景妍淒厲的哭喊聽得外麵的人心裡陣陣發寒。
幾個丫鬟在一旁竊竊私語。
“你說,她要死了,會不會變成厲鬼……”
“啊啊啊,彆說彆說,怪嚇人的。”
“最近那丫頭住的地方咱少去,省的惹晦氣。”
……
李大夫人在心底冷哼,厲鬼她也不怕,連那小賤貨的娘她都不怕,還會怕她?
林禦醫心中雖然不讚成棄一命保一命的治法,但為了國家也隻能如此。偷偷瞟了一眼李將軍,隻見他濃眉緊蹙,一言不發,想畢心中亦是為此糾結吧。
裡麵漸漸沒了聲音,林禦醫到底擔心那小姑娘,便上前叩了門。
“孟熙。”
門被打開了。
十六歲的林孟熙抱著八歲的李景妍出了門。
“我今晚住哪?”清冷的聲音響起。
“公子莫急,客房已準備妥當,請公子隨我來。”嚴管家上前說道,順便使了個眼色給身旁的小廝,然他們前去把人抱走。
林孟熙側過身,護住懷中的人。“她這些日子和我住。”
眾人吃驚,“嗬嗬,林公子,這恐怕……”嚴管家見老爺的眉頭皺得更緊,立馬代為詢問。
“恐怕什麼?恐怕她還活著?”林孟熙刻薄地說道,竟帶了幾分怒氣。“不想讓你們二小姐的治療半途而廢,就這麼辦吧。”
林孟熙現在對這家人已鄙視到極點。讓這孩子回房住?能住什麼房子?茅草屋還是大通鋪?還是以天為蓋地為廬?
再看看父親與李將軍一臉的大義凜然,不覺的有些作嘔。太子妃的事八字還沒一撇,這怎就成了未來皇後?宮中眾多皇子都在培植勢力,彆人不說,就說那紫荊宮的那位老友,又怎會輕易將皇位讓給太子?那月如不明就裡這麼想,這莫言的人也這麼糊塗嗎?真真好笑,打著為國為民的旗號做著最最殘忍的事情,還真是諷刺。
自己,就是受不了這樣令人作嘔的虛假世界才上山修行。可是,似乎這輩子終究躲不過在這世界中的浮沉。是了,從今日起,就注定躲不過了。
窩在林孟熙的懷裡,有點溫暖,李景妍微微笑了,可惜,林孟熙沒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