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造化弄人,在這瀕死之刻,宋蘅靠著少時玉佩生還,臨死前仍然心心念念著那位恩人,微生玉。生死相依,機緣莫測,不管是落霞墟,還是微生玉,對她來說,都包含了她全部的愛恨,恩是此,仇亦是此。
直到浩劫將至,風雲變色,他敏銳嗅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無邊靈氣陡然衝天而起,向著周遭飛速擴散,由靈力形成的巨風席卷一切,粉碎萬物,一輪落日高懸於空,天際從此有了兩個太陽,一座龐大的秘境將要出世。
“這、這是什麼——”
“快逃——”
“……”
周圍不斷有人尖叫出聲,驚恐萬分,轉身亡命飛逃,席玉君回頭看去,正見一雄偉城牆矗立,底下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手無寸鐵,凡人模樣,拚命逃離,更有手持金戈的兵卒嚴陣以待。
“嘎吱——”
他身後厚重的城門轟然關閉,抵擋這場浩劫。
靈風呼嘯,道道靈力打在人身上,修士皮開肉綻,當場重傷,遑論凡人,這塊土地分明是凡人的皇朝,卻有一座仙人秘境橫空出世,於虛空中尋覓至此,坐落於趙國上空。
黃土寸寸開裂,迸出無數深深溝壑,深不見底,如噬人妖魔,草木皆被連根拔起,又被靈風絞落,化為齏粉。凡人惶恐呼喊,在場的些許修士則奮不顧身,狂熱地投奔至這場盛大的機緣之中,更有修士察覺到動靜,自遠方趕來。
落日高懸,殘陽如血,生生奪去了晴朗長空,化為一片血色煉獄,籠罩於凡界上空,正在現世,蠻橫而殘酷,非為自然洞府,而是飽含怨懟的仙人隕落之所。
在這無人可以招架的浩劫下,席玉君急切地尋找著宋蘅的身影,靈風刮過,險些將他卷入,他艱難地扛著落霞墟之力,在人群中步步前進。
在巨風摧毀城門之刻,天地忽然一靜,時空凝滯,無論是落霞墟的出世,還是凡人的奔逃,亦或修士的瘋狂,儘數休止。
席玉君心裡升騰起一道莫名的感覺,有東西來了,這感覺令人頭皮發麻,他心底發寒,直覺這東西不是宋蘅記憶中的過去之影,而是,存在於這落霞墟之中的東西。
在他們進入落霞墟之時便已存在,靜觀至此,不知為何如今方才現身,正在急速地接近著,他繃緊了全副心神,一手攥住非恒劍,眼中寒芒乍現。
寒氣逼近,陰氣逼人,眼前風沙肆意的場景忽然扭曲,種種記憶交織在一處,飛快閃爍,那東西竟能操控落霞墟,調取著她全部的記憶。
一幕幕畫麵飛掠而過,快得人捕捉不及,耳畔交雜無數人聲,是惡意的、是諷刺的、是冷漠的、是垂涎的。
“你這凡人女子,有何資格進入長生門?”
“不過是仗著仙君慈悲。”
“啪。”一模糊人影抬手打了一掌,毫不客氣:“你也妄想攀附仙君以圖飛升嗎?”
“你可是從落霞墟中得了什麼好處?”
“嘭。”
一人不緊不慢收回腳,冷眼旁觀。
“宋師妹,凡間之事,儘數忘了吧。”
都是些不好的過往,以至於灰蒙蒙,如此難堪,席玉君眼看著這些歲月如流光般轉瞬即逝,古老的門派睥睨天下,門內弟子大多清高自傲,瞧不起凡人,未得善待,縱由仙君帶回,卻恰恰成了最大的緣由,微生玉,沒有帶給她半分好處。
原來他的阿蘅,從一開始就受儘欺辱,旁人不懂,但他明白,她清白無辜,並不以為意,但這些事他不能當做沒有發生。
席玉君深吸一口氣,臉色沉的可怕,他心裡戾氣橫生,殺意四溢,從未有過這般怒意,恨不得殺儘這一張張麵目可憎的人影。
這樣藏汙納垢的地方,根本不應存在。
“喀嚓——”
“砰——”
一絲裂紋爬上,而後他眼前記憶豁然爆碎開來,一道碎片中,是宋蘅纖細高挑的身影,她烏發如雲,玉釵斜插,嵌有點翠,一雙清眸生輝,唇邊含笑,顧盼多姿,動人心魄。
她眼神向後投來,回首相望,笑意溫柔。
“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