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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消融,萬物伊始,當初那個笨拙的小豆丁現在已經能輕輕鬆鬆地接住樊於期正麵的一劍了。
他的成長速度驚人地快,當初緊緊攥住樊於期的手也在漸漸鬆開。
五皇子戚玨非常疼愛這個弟弟,就偷偷將他帶到自己的書房外邊聽學,等到先生來查功課,就高聲朗讀,好讓外麵的戚珀聽見。
沒辦法,父皇不讓他的小皇弟讀書習字,雖沒有搬上來明說,但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在有意抑製住戚珀的成長。
畢竟,弑父這種事,皇家最常出。
有一日,先生將戚玨支開,一個人來到書房外的牆根下,看見那個將自己恨不得都縮在牆根裡了還在朝著書房的方向探頭探腦的人影之時,並沒有嚴厲的斥責他走開,而是蹲到他身前,目光與他平視:
“小皇子可有想守護之人?”
“……”戚珀想了想,還是回答道:
“我想守護之人已經走了。”
戚珀說這話的時候,是有些害怕的,緊緊將自己瑟縮在牆角,但還是小心翼翼地回答先生的問題。
先生知道小皇子說的是自己的母妃,淑妃。但他還是笑著寬慰他:
“這世間,對小皇子真心之人又何曾隻有淑妃一人呢?”
還有很多很多人,以往的,未來的。
死去的,活著的。
先生從袖中掏出一塊琥珀遞給戚珀,但這琥珀卻似乎是由一塊琥珀一分為二而成的。
“琥珀,是永恒,也是守護。當小皇子你遇到你想守護之人時,就將琥珀交給他,你便能守護他直至永恒了。這世間,不過是以真心換真心罷了。”
“多謝先生。”
戚珀雖不能深諳其中道理,但還是接下了。
五皇子戚玨不似戚珀聰慧,但勝在刻苦,因此每每都要學習功課到很晚。
而戚珀總是等到先生走後,才敢溜進書房,支著腦袋翻看戚玨的藏書,有時候就自己磨墨練字,不出幾個月,字的工整程度就已經和戚玨不相上下了。
這樣雖能學到很多,但總歸有一點不好,那就是他總是在戚玨那裡待到很晚。
樊於期怕他一個人在宮裡走夜路會害怕,或是碰到不識相的侍衛,倘若那侍衛將這件事情傳到皇後一黨的耳朵裡,那等待小皇子的,又是一頓鞭刑。
所以,樊於期便打算在當完值以後獨自一人提一盞燈籠,到五皇子的宮殿附近去接他。
夜幕已經很沉,宮裡一如與樊於期相見那日般死寂,四處的宮牆緊緊壓迫著戚珀的呼吸。
夏天的空氣很是潮濕,這讓戚珀一度覺得自己溺在了漆黑的湖底。
四周寂寥無人,孤獨和恐懼像是潮水一般包裹著他。
朦朦朧朧間,驀然發覺轉角處有一縷微弱的燈光,這抹橙黃在一片深黑中顯得倒是格外的珍貴。
戚珀像是看到救贖般朝著那光飛奔而去,走近了才看到那張令自己心安的臉。
“哥,你來接我了?”
樊於期心尖一顫,儘管說了很多次了,他隻是個侍衛,配不上小皇子這麼親昵的稱呼。可戚珀不聽這些,依舊固執的叫他,哥。
“嗯。”
“接你回宮。”
燈光映照在樊於期那逐漸褪去稚嫩的臉上,顯現出了一股彆樣的堅毅,但他望向戚珀的眼神卻是溫柔的,一點不像習武時的那般殺氣凜凜,反而透著一股溫暖。
是了,樊於期總是在當值時一臉溫潤乖巧,臉上掛著假笑,隻有在這時,才能見著他那股子獨屬於少年人的氣息。
一個真正的人的氣息。
戚珀走過去,卻不像以前那般再拉著樊於期的手,而是緊緊跟在他身後,踩著他的影子,任由他的身軀將自己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