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於期望著戚珀,他終於意識到,身前的少年也將在這個歡慶的日子裡離開,鮮衣怒馬少年時,瀟灑快意江湖中。
漸漸的,所有的軍隊都已經到了城門下,太子一身戎裝意氣風發,馬蹄踩在結了一層薄冰的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樊於期耳畔想起當年那夜激越的鼓聲和震耳欲聾的爆竹聲,灰頭土臉的他像老鼠一般偷入盛洲,對於豊朝百姓歡慶的爆竹聲於自己而言似乎是一場驅逐,驅逐過年時的作祟的凶獸和同為異類的自己。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武帝確實為一代明君,在他的統治下山河清明,百姓安居樂業,所以,國故力強,有餘力出征四方。
過去的北夏國,如今已經是富足的北夏郡了,原先的北夏臣民沒有一個人被賣做奴隸婢子,有的甚至還入了豊朝籍,做了父母官兒,和豊朝人平起平坐。
在那個人的統治下,山河似乎一片大好,除了內心已經千瘡百孔的自己。
不過自己內心的瘡疤,在某一個夜晚,也被人一點點修複,抹平。
他想,也許,自己應該像戚珀一樣放下。
歸隱江湖去。
“哥,你有看見五哥嗎?”
戚珀急切地搖晃著樊於期的肩膀,將他從思緒中拉出。
樊於期這才意識到,軍隊已經快走到了儘頭,但原本應該和太子一起入城的五皇子卻自始至終都不見其身影。
於是他仔細搜尋著,他的目光越過戚珀俊秀的臉龐,越過他的肩膀,越過城樓和街邊擁擠的人潮,直到看見遠處,軍隊的末尾,有一輛巨大的,盛滿冰塊的馬車。
馬車上,是一口漆黑又沉重的棺木。
是五皇子戚鈺的屍體。
直到五皇子的屍身被安放在儀堂裡,戚珀都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
他最喜愛的五哥,最疼他的五哥,就,就這樣死了。一旁的德妃早已哭得泣不成聲,戚珀腥紅著眼一步步走近五皇子的棺槨,耳旁充斥的“災星”“妖妃之子”等辱罵之詞似乎都與他無關。
他隻想再看一眼他的五哥。
樊於期看見戚珀輕輕打開戚玨緊攥在胸前的手,手中是一塊已經碎裂成兩半,浸滿血漬的琥珀。
是那個先生給戚珀的琥珀。
琥珀,有平安之意,可以守護想守護之人。
“騙人。”
戚珀終究是忍不住了,淚砸在碎裂的琥珀之上。
片片晶瑩、涼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