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包,打了個驚天的哈欠,淚眼朦朧地找了一圈:“薑柏人呢?”
“在觀察室裡。”
祝餘應了一聲,朝觀察室走去。剛到門口,熟悉的第六感被觸動的感覺就襲上心頭。他歎了口氣,發愁了一晚上也沒想出什麼辦法,隻能祈禱這案子趕緊結了,把這遲早有一天要讓他心律不齊的妖孽收了吧。
一開門,薑柏坐在觀察室裡,審訊室裡竟然是白鷙和黃琮。
薑柏聽見動靜回頭看了一眼,用手招呼他過去。祝餘透過玻璃看到黃琮在裡麵拍桌子,心道這是鬨得哪出啊,這麼激動。他接過耳機,裡麵傳來一陣不堪入耳的臟話和亂叫:“老子他媽說八百遍了,就是老子乾的,你們換八百個人來審老子都是這句話!”
白鷙看起來也有些沒休息好的疲憊,但白光下他的麵容很沉靜:“我問你具體過程。”
黃琮直接氣笑了:“不是,你有病吧?還管老子怎麼乾的,關你他娘的屁事!老子怎麼乾的,哈哈,告訴你,掘你們家祖墳挖了塊元出來乾的!”
旁邊的審訊員拍桌子了:“黃琮,問話答話,注意態度!”
黃琮冷笑一聲。
白鷙微微偏了偏頭,他倒不生氣,畢竟他沒祖宗,隻是有點奇怪這人大清早的激動什麼,沒睡醒嗎?
不過他確實猶豫了一瞬要不要裝著發下火,跟他比比誰的聲音大。但據他觀察,黃琮好像不會被彆人的憤怒嚇到,於是他放棄了這個想法,在心裡飛快地檢索了一遍原來在影像裡看過的“眾生百態”,從中選擇了一個他覺得最有威懾力的表情。
祝餘翹著二郎腿坐在外麵,他見白鷙冷著臉看著大吼大叫的黃琮,也以為他要動火,正想在耳麥裡提醒一下他“正常問話”,就看見這人從椅背上直起身來,雙臂放上桌子,兩手十指交疊,表帶在木製的桌子上磕得一聲響。黃琮的目光被這一聲吸引了過去,他隨後挑釁地看向這個年輕的男人,卻在對上他目光的一瞬間感覺周身的血液被凍住了。
麵前這個人的虹膜顏色太黑了,那雙眼睛像兩口黑魆魆的枯井,審訊室裡的白色燈光也照不進去。黃琮有一瞬間覺得他在看著一灘死物,好像獵豹盯著已經被開膛破肚的鹿。
白鷙微微傾身,一字一頓地說:“黃琮,我不信你說的。”
黃琮猛地避開他的視線,回過神來,後背毛孔頓張,驚出一陣冷汗:“你說什……”
“證明給我看,是你把元放進芯片裡的。否則你保不住你想保的人。”
祝餘似乎看見黃琮的麵部肌肉抽動了一下。黃琮緩緩低下頭,又把目光射向白鷙,好像在辨彆最後一句話的真偽。
白鷙漫不經心地接住他的目光:“你好像還沒有弄清楚狀況,我可不是什麼講原則講底線的警察,還沒入編製呢。”
黃琮:“……”
“他威脅你的事情,”白鷙眼角黑壓壓的睫毛疊下來,好像笑了一下,但笑意不達眼底,“我也能辦到。”
薑柏:“白鷙……”
黃琮:“你動他一下試試!”
旁邊速記員打字的手都停了,想看又不敢看白鷙,顯然以為他要玩真的。白鷙的耳麥裡傳來薑柏的聲音,實心眼的副支隊長剛開口想讓他注意影響,就被祝餘一巴掌拍在後背拍斷了聲。
薑柏往旁邊看了一眼:?
祝餘做口型:讓他玩。
薑柏:“……”演得真逼真啊。
白鷙沒理會周遭氛圍的變化,緊接著問:“誰讓你頂罪?”
黃琮坐在椅子上,駝著的背上下起伏著,好像在做激烈的心理鬥爭。他沉默了一會兒,咬著牙問:“我說了,你能保證我父親安全嗎?”
原來是父親。白鷙眼睛一眯,隨後不動聲色道:“自然。”
“……吳天虞。是吳天虞乾的。”黃琮說完這句話,肩頸一鬆,好像懸在頭上的刀終於落了下來,“我……我爸公司的股份大頭在他手上,他威脅我,要我把翟昊騙回國,就說是……有一款新型的芯片,可以連接他爸公司研發的恐怖遊戲,是一種能進入遊戲世界活動的新玩法……開始他沒提元,什麼都沒提,就說是芯片,我也不知道能對現實產生影響……我怕他真搞垮我爸的公司,想著也沒多大點事,就乾了。”
祝餘站起身,悄無聲息地進了審訊室。
“結果後來姓吳的告訴我,那個芯片裡有元,但……但我也不知道是那麼高純度的元!我……我當時有點慌,打電話給翟昊,沒人接,後來才知道那時候他已經出事了。我又打電話給姓吳的,他一聽我打過電話給翟昊,立刻叫我注銷手機號然後關機……我知道事情鬨大了,怕警察找上我,就……就給了一個亡命徒一點錢,要他製造意外把那天跟著翟昊去金鐘的幾個保鏢都殺了滅口……但吳天虞前兩天突然又找上我,說如果我被警方抓到,牽出他來,就讓我們家財破人亡,還說……還說隻給我三天時間,要我趕緊認罪把這案子結了。這個人手段太多了,我怕他真對我爸做什麼……”
“所以那天在金鐘把芯片給翟昊的人也是你?”祝餘突然出聲道。
黃琮慌忙道:“不是,不是我,是吳天虞的人。”
祝餘上下審視著他:“那你怎麼知道要殺哪幾個保鏢?”
“有人發信息給我!上麵有照片有名字,哪幾個人寫得清清楚楚……肯定是吳天虞,是他的人發的!”
祝餘沉默了一會兒,當著黃琮的麵,轉頭望向從裡麵向外看黑漆漆一片的單透玻璃,對著耳麥道:“保護黃龍,抓捕吳天虞。”
薑柏站起身說了一句什麼,旁邊的警員應聲而動。
白鷙和祝餘從審訊室裡出來,黃琮已經被人帶走了。白鷙方才那副唬人的氣勢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一抬頭,對上了薑柏審視的目光。
旁邊做速記的女警悄悄問他:“白鷙,你……你是早知道他父親被……?”
“不知道。”
“那你怎……”
“我猜的。”白鷙狀似不經意地垂下眼睛,又恢複成了平日裡那副沒什麼表情的樣子,“我本想問他作案過程,詐他自己露出馬腳,後來發現他不吃這一套。想起來薑副支說他可能受人威脅……雖然我也不知道是誰,但既然怕威脅,那我就也威脅一下好了。”
祝餘注視著他的背影,思量著什麼。
薑柏聽完歎了口氣:“小白啊,手段歸手段,以後工作的時候還是要注意言辭……”
在旁邊見證了一切的張博石默默開口:“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是在借機抱怨他還沒編製。”
白鷙:“……”我謝謝你,但這還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