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謀 清元局在S市的市局門麵修建得十……(1 / 2)

應許之地 Komoreby 4350 字 2024-03-30

清元局在S市的市局門麵修建得十分氣派,這都要得益於當初建的時候,適逢“禁元政策”在全國範圍的大推行。S市作為一個審美相當“前衛”的城市,吃什麼都能趕得上熱乎的,市政府當即就跟上潮流、打著“堅決貫徹落實清元理念”的旗號,從中央坑了一大筆錢來給清元局建分局。可能是怕貪汙得太明顯,政府官員給清元局劃出了老大一塊地,能捯飭多漂亮就捯飭多漂亮,仿佛在“昭告天下”這錢撥得物儘其用,物超所值。

主建築後麵有很大一塊空地,建局之初修成了一個“後花園”,各色花草被修剪成一道道錯位的圓弧,從整個區域的中心八卦陣一樣地向外漾開,俯瞰可以看出是一個清元局的LOGO。花園之外的空地可視作一個廣場,上麵修著一個巨大的噴泉,噴泉的中心是一隻鳳凰的雕像,呈展翅欲飛狀,長長的彩羽一直拖到了池子裡。除此之外,便是一些零散分布的長椅,材質帶著些鐵製感,塗成了古銅色,有一種古色古香的風格。

孟槐拄著根拐杖走在前麵,白鷙在後麵緩步跟著。

孟槐老了,相較起十多年前白鷙第一次見到他時,已經大相徑庭。這個老人看起來年近七十,頭發全白,佝僂著背,個子不高,身材很瘦削。他長著一個鷹鉤鼻,唇峰的弧度很鋒利,唇珠突出,導致上嘴唇跟鼻尖說好了似的,由偏長的人中牽著一同往下勾,讓人聯想到鳥類的喙,有一種刻薄感。因為常年戴眼鏡,他的眼睛有些變形,連著眉毛都左右不是很對稱,而由於嚴格對稱的鏡片,這一麵部缺陷顯得更為明顯。

孟槐在一把長椅上坐下來,正對著那個噴泉。他把拐杖豎在兩腿之間,手腕交疊著搭在上麵,手像兩顆霜打了的茄子一樣耷拉著。孟槐抬頭眯著眼睛打量著站在自己麵前的男人。

“我們得有……二三年沒見了吧?”他的嗓音又低,顆粒感又重,聽起來好像是某個深夜恐怖電台的主播。

“三年。”白鷙不鹹不淡地糾正了他,站在長椅邊,眼睛看著遠方。

“我聽他們說,你後來去X市工作了?唔,乾得怎麼樣?”

“顯然是不怎麼樣,不然你也不會在這見到我了。”

白鷙的語氣帶著點隨意,和他糊弄祝餘時如出一轍。這些一聽就沒過腦子的話好像一道結界,把彆人的刺探儘數拒之門外。

但顯然,他前後遇上的兩個人都不是什麼好糊弄的人。

“哦,”孟槐抬起一隻手推了推眼鏡,太陽的反光在鏡片上飛快地晃了一下,“我還以為以你的才乾,在X市查到了不少東西呢。”

話音剛落,他便感到一道視線從旁邊掃過來。與迅速的反應極不合拍的,是那人不疾不徐的語調:“孟主任希望我查到什麼?”

孟槐緩緩地笑了幾聲,扭過頭看他,鏡片後的眼睛裡帶著幾分調侃:“你很在意吧?關於我知道這件事。”

“不然呢,我總不能猜孟主任那通電話是故意打給我聽的吧。”

在白鷙小時候被孟槐研究的那一段時間,他時常被浸在裝滿不知名液體的容器中,頭上、鼻子、嘴巴裡插滿了管子,因為實驗藥物的作用意識也很少清醒。在一次腦部數據測量的實驗間隙,由於麻醉藥沒有及時補給,輸往他體內的藥物短暫地斷流了一段時間,於是立式容器中的男孩緩緩睜開了眼睛。他漂浮在一個圓柱形的容器中間,四周是冰涼的、淺綠色的液體。他迷迷糊糊地透過這層綠色的濾鏡打量著外麵,看到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背影,一隻手抓著電話,手舞足蹈地在說些什麼。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他不自覺地開始仔細聽,耳邊咕嚕嚕的水聲中便隱約透出了人聲,那種感覺如同有人在隔著牆說話,斷斷續續的聽不清楚。

“X市……實驗……芯片……‘荊棘’……”他隻捕捉到這些字眼,還沒想通什麼意思,就跟那人突然轉過來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故意’不至於,雖然當時不確定你到底聽沒聽到,但你後來跑去X市,可以說證實了我的猜想。”

“我想也是。”白鷙看著長椅上的老人,陽光擦著他的側頰倉皇逃走,照不進他黑魆魆的眼睛裡。他突然笑了一下,笑容像一把鋒利的小刀:“孟主任,不如我們做個交易。”

孟槐的視線跟著他走到自己麵前,高高的男人雙手插在褲兜裡,微微俯下身子,正正遮住打在他臉上的陽光:“你告訴我藏在吳天虞背後的到底是誰,我告訴你我在X市都發現了什麼。”

孟槐掀起眼皮,在鏡片後跟他對視片刻:“沒想到白警官這麼恪儘職守,時時刻刻都想著案子呐。我還以為……”

孟槐神色鬆動起來,他瘦削的兩頰肉量本來十分有限,被骨頭抻得很緊,這會兒臉頰的肉堆上去,在眼角擠出了堪比法令紋的紋路:“白警官會更關心自己的安危?”

白鷙眼睛一眯,緩緩直起身來。

“怎麼,我猜錯了?”孟槐往後靠到椅背,一隻手拿起拐杖往他身上虛虛點了點,“你最近沒有感覺五官六感清晰了些嗎?或許……還能感受到一些不知所起的情緒?”

白鷙後背毛孔頓張,明明被炙熱的陽光烤著,卻猛地發出一陣冷汗,孟槐喑啞的聲音好像一隻蟲子在他背上爬。

他腦中不受控製地想起淩晨時的噩夢,淩亂的床幔、慘白的月光、冰冷的風、男孩懷中死去的女人……自從他在樓頂嗅到了那股血腥氣,這個畫麵就在他腦海中逡巡不去。還有……還有許多天以前,跟丁尋竹他們一同去找祝餘請客喝粥的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如此真實地感受到了浸著秋涼的風在他指間穿梭,在粥裡喝出了甜絲絲的蝦味。

突然鮮明起來的各種感覺好像一盤五彩的顏料喧鬨地潑落在他過往黑白的歲月中,令他感到一陣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