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餘在進醫院電梯前,接到了朱鴻宇的電話。
“祝隊,剛才公安技術科的人來消息了,吳天虞製造芯片的那段視頻是假的!”
祝餘抬起眼睛,但看起來並不驚訝。他摁住開門鍵,打算聽完再放手機信號溜號:“真視頻裡是誰?”
“不知道,那個人戴了麵具,吳天虞的臉是加了個圖層換上去的。”
“知道了。”祝餘掛了電話,電梯門在他麵前緩緩合上。
那就來問問樓上這個關係匪淺的人吧。
陸曉瓊依舊坐在床上,靜靜地望著外麵,呼吸輕得被風隨意就刮跑了,好像已經變成了一座雕塑。
清元局和刑偵的人進來的時候,她才慢慢回過頭來。
祝餘站在前麵,麵對著病房的大落地窗,首當其衝地被天光照著,光攏進眼睛裡,棕紅色的虹膜像兩片剔透的暗紅玻璃。他眼睛一掃,敏銳地捕捉到了陸曉瓊床沿被子上的壓痕——
剛才有人來過。
祝餘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旁邊公安的同誌已經甩出了手銬:“陸曉瓊,我們懷疑你和吳天虞被殺案有關,你被逮捕了。從現在開始,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一切都將成為……”
擲地有聲的“呈堂證供”四個字還沒吐出來,就聽那個病床上幽靈一樣的女人輕輕道:“吳天虞是我殺的。”
在場的警察可能都很久沒見過這麼自覺的罪犯了,聞言均是一愣。
祝餘一挑眉:“是因為翟昊,還是你母親?”
陸曉瓊聽見“母親”兩個字的時候,眼神瞬間變得銳利了起來:“你們調查過我?”
薑柏並不知曉陸曉瓊母親的事,也看了祝餘一眼。
“不然哪能來抓你啊。”祝餘看著她,“說說吧,誰指使你殺人?”
“沒人指使,我自己殺的。”
“你知道昨天晚上翟昊遇刺了嗎?”
“知道。”陸曉瓊淡淡道,“恐怕也是吳天虞的人吧,畢竟他一直想要翟昊死……嗬。”
“為什麼?”
陸曉瓊緩緩靠回到枕頭上,眼神淡漠地注視著天花板:“我手上有吳天虞的犯罪證據,我知道憑我肯定保不住,所以就交給了翟昊,想著他在國外,又家大業大,吳天虞應該動不了他。”
她停了一下,道:“但我還是太天真了。小昊回國的時候我就該想到的……吳天虞前幾天還給我發了恐嚇短信。”
白鷙跟祝餘傳遞信息的時候沒講到這一點,他皺了皺眉:“恐嚇短信?”
“他說,要是不把證據交出來,就會讓我付出代價。”陸曉瓊勾起蒼白的唇角,自嘲地笑了一聲,“我隻想著他會對我下手,覺得……大不了就再進一次醫院唄,但無論如何要讓小昊把證據交給警方,把那群畜生繩之以法,誰曾想……”
薑柏站在後麵看著她,眼神中帶著憐憫,他輕輕道:“現在你就要和他們捆在一根繩子上了,值得嗎。”
陸曉瓊轉向他,黑洞洞的眼睛裡泛起不知名的情緒,開始像是疑惑,隨後又緩緩升起一種死灰複燃的決絕與狠厲:“你問我?”
她倏地坐起身來:“你們早乾嘛去了?吳天虞在S市盤踞這麼多年,經手的生意明裡暗裡害死了多少人,有人來管過嗎!?這麼多年,我不是沒有成功過……可證據遞上去了,等來的不是吳天虞的抓捕證,是一次又一次的包庇,甚至奸細的反咬,所有好不容易收集來的證據全部付之一炬……”
方才在最前麵甩出手銬的警察臉色越聽越白,他繃緊了臉,厲聲道:“沒有證據,你不要隨意誣陷!”
“證據,證據,哈哈哈哈哈哈哈……”陸曉瓊淒淒地笑著,“你們這麼講證據,怎麼就對之前我遞上去的證據不聞不問呢?”
祝餘沉著臉,如果真是公安那邊不乾淨,最多上麵下批示,派調查組來“肅清”,怎麼也輪不到平級的清元局來插手。他沒有看旁邊的警察,隻對著陸曉瓊道:“前塵舊賬以後慢慢翻,我問你,吳天虞跟你承認了是他害的翟昊嗎?”
“他當然不會承認,”陸曉瓊冷冷道,“可是我有證據。”
“吳天虞製造芯片的視頻?”
“既然你們都查到了,還問我做什麼?”
祝餘靜靜地看著她:“可是視頻是假的。”
陸曉瓊的神色好像空白了一瞬:“你說什麼?”
“視頻是偽造的,製造芯片的另有其人,隻是被換上了吳天虞的臉。”祝餘盯著她,“所以,吳天虞到底跟你是怎麼說的?”
“他發現我有這個視頻之後,立刻就想殺了我。”
薑柏皺眉道:“你們怎麼會在楓棠酒店見麵?你知道楓棠酒店是吳天虞注資的空殼公司嗎?”
“知道。在這裡見麵是我約的他。”
“你約的他?什麼理由?”吳天虞這種人,警惕性低不到那裡去,不會輕易和想對自己不利的人單獨接觸,即使是在自家的酒店。
“當然是他的把柄。”陸曉瓊低下頭,冷笑道,“我告訴他,我手上的證據並沒有被他銷毀完全,翟昊手裡有全部的複印件;他務必要一個人來見我,我跟他敘敘舊,把我哄開心了,說不定就把證據交給他了。”
祝餘笑了一聲:“他信了?”
陸曉瓊抬頭看著他,麵無表情道:“因為他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