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鷙用指關節蹭蹭鼻子：唔，他還真不知道。

扮豬吃老虎的‘孟槐的重要實驗對象’其實根本不知道孟槐要乾嘛，也不知道孟槐和陸曉瓊口中的“實驗”的內容究竟是什麼，隻是把從孟槐那裡得到的信息隨意拚接了一下，作出一副高深莫測的“盟友”姿態來套話的。他問孟槐吳天虞背後的人是誰，他沒有給他直接答案，隻說要去問陸曉瓊“為什麼選擇翟昊”，所以，至少孟槐和陸曉瓊一定存在聯係。

並且，剛才他到公安法醫科來要屍檢報告的時候，技術科的人告訴他存在一個“假視頻”，有人想把製造“擬元”芯片的鍋甩給吳天虞，也就是說吳天虞隻是個靶子，他背後確實存在另一個製造芯片的真凶。至於吳天虞本人為什麼會接受這個栽贓……要麼是受脅迫，要麼是被騙了。前者好解釋，如果是後者，那麼他在“製造芯片”這一事件發生的時間段中肯定跟製造活動確實有牽扯，所以才會心虛。而視頻中的人當時處於酒醉得神誌不清的狀態，如果吳天虞當時恰好也因為某種原因神誌不清醒，事後一斷片，看到這個視頻多半會信自己就是那個完成芯片製造的人。他一旦相信，不僅會先不擇手段地自保，還會誤以為是製造視頻的真凶掌握了他的犯罪證據，苦苦哀求真凶不要揭發他。

但是黃琮供出了吳天虞。一旦吳天虞已然東窗事發，真凶失去了用“作案視頻”來威脅他的籌碼，就無法控製吳天虞這條窮途末路的瘋狗不往自己身上咬了，於是真凶需要滅口——而滅口的人就是陸曉瓊。這也就意味著，陸曉瓊和製造芯片的真凶關係匪淺。

那麼以陸曉瓊為兩方關係網的交點，孟槐所說的“偉大的實驗”多半就和製造芯片的真凶有關。白鷙原本也沒有想通這兩者之間的聯係，直到他看到了那個來刺殺假翟昊的殺手的屍檢報告。

他的腦子裡有一個芯片。

這個芯片和殺手的暴死有沒有關係？這個“偉大的實驗”又是如何憑借芯片運作的？

白鷙的腦子裡其實根本沒有什麼芯片，據他所知，孟槐當年研究他還沒有進行到這一步。他最開始那句“我猜你和我一樣，腦子裡……都有一個芯片吧？”其實隻是裝神弄鬼，讓陸曉瓊相信他的“盟友”身份。他賭芯片參與這個實驗的方式可能是“植入某些特定對象的大腦”，從陸曉瓊的反應來看，或許他賭對了。

“這種‘收集’不僅國外在做，國內也有。”她頓了頓，“我之前就是負責這個的。”

白鷙眼神一動：“你之前……在X市。”

“沒錯。我在X市暗中運營芯片流通，為清元局‘貢獻’了不少囚犯。”陸曉瓊淡淡道，“X市跟這裡不同，天高皇帝遠，地頭蛇團體一手遮天，‘擬元’這東西賣起來跟毒品差不多，都是暴利，很容易就能侵占他們的地下市場，甚至還能順帶利用他們‘售前引誘’的那一條產業鏈，你可以理解為，唔，誘騙人吸毒的那一套。最開始的時候，隻會把‘擬元’包裝為普通的激素芯片；那些隱藏在普通人中的能力者——我們叫他們‘潛在能力者’——上鉤了之後，再發現芯片裡含有元就已經來不及了。畢竟控元力隻要沾上了這東西，就沒有幸免的可能。”

“然後再安排人‘舉報’，讓這些使用了‘擬元’的能力者被清元局的人抓捕。”

“對。到此為止，我的‘收集’任務就完成了。”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是清元局？”走廊裡一陣穿堂風刮過，將白鷙手上的報告紙張打得一響。他的手機裡傳來另有電話打進來的忙音，他沒有理會，隻順著自己的思路接著問道，“這些能力者被押送到清元局之後，是誰來操作？”

陸曉瓊透露的這一點，補充了他小時候在孟槐實驗室裡通過各種途徑了解到的“冰山一角”的信息，那就是這些被關押在清元局裡的能力者之所以不會被處死，是因為他們日後“另有所用”。具體是怎麼個用法，他先前並不知曉；現在看來，大莫也是孟槐那個神秘的實驗的一環。

陸曉瓊沉默了一會兒，卻說：“……我不知道。”

未等白鷙回應，她又突然無厘頭地補了一句：“即使我知道，我也不能告訴你，你知道為什麼。”

白鷙懸在舌尖上的一句疑問因為她這句咽了回去。這麼說，這一步以後的“機製”需要保密，是孟槐計劃中所有棋子的某種共識，或者說某種不能破的規矩。他今天套話玩的是“魚目混珠”，再問下去就要露餡了。

於是他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語調重新變得輕鬆隨意起來：“哦，不過我有些好奇，你方才跟清元局和公安來的人是怎麼說的？”

“……”

“啊，對了，他們應該還在門口吧？”白鷙突然想起來似的，裝模做樣地壓低了聲音道，“那我這通電話打得莽撞了。”

陸曉瓊沒有理會他的浮誇，隻麵無表情道：“他們在門外聽不見。”

“那就好。”當然是不能被聽見的，不然他這個“諜中諜”也得跟著完蛋，“我猜猜，你應該不會暴露翟昊被害也有自己一份，把這口鍋甩給吳天虞……不對，不止，應該連同昨晚的暗殺也一起甩給吳天虞，然後再一口咬死，自己殺死吳天虞是為了給翟昊報仇……”

白鷙頓了頓：“還是說，為你母親？”

“……”

“你的手機密碼不是翟昊的生日，而是你媽媽的。”窗外的雨漸漸停歇了，一簇灰白的天光映到白鷙的眼睛裡。他緩緩道：“你參與孟槐的計劃，也是為了你母親嗎？”

陸曉瓊沉默了片刻，輕輕反問道：“你呢。你是為了什麼？”

白鷙看著窗外，沒有吱聲。

陸曉瓊掛了電話，將手機重新藏進被子裡。

或許她是為了再見媽媽一麵。她一開始是這麼想的。

可在殺死吳天虞的那一刻，她卻覺得自己漫長的一生已經結束了。

白鷙從耳邊拿開滾燙的手機，他屈肘的時間太長，關節隨著動作“喀拉”一聲響。可手還沒完全放下，手心又傳來一陣震動。

他瞟了一眼，不看則已，一看心率差點飆到一百八。

“喂……”

祝餘：“電話占線這麼久，跟女朋友煲電話粥呢？能喝了嗎？”

白鷙：“……”

剛融入一夥敵軍，另一夥就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