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均一挑眉,把眼皮上的褶皺都拉平了:“哦?你也會有失手的時候?”
祝餘沉默了片刻,把和白鷙有關的話咽了下去:“這玩意麼,時靈時不靈的,也不能全……”
“什麼時候開始的?”王叔均卻皺起了眉,表情變得嚴肅了起來,“之前沒聽你說過?”
“就……最近吧。”祝餘含混地說了句,感覺有些奇怪,這怎麼還真被當一回事了?“沒事,說不定過一陣它就又恢複了。”
王叔均看他半晌,神情沒鬆:“你密切關注,再有什麼異狀及時向我彙報。”
祝餘:“……”這怎麼還彙報上了。
領導發話,祝餘還是應了聲好。現在早已過了下班時間,會議室的一眾人也沒耗太久,各自領了任務很快就散了。
祝餘和薑柏留在最後整理桌上的資料,突然聽見王叔均冷不丁問了一句:“上回那個在醫院假扮翟昊的人審出什麼結果來沒?”
“沒呢,”薑柏把一遝資料跺齊,提起這事神色難掩倦怠,“不知道是哪找來的人,嘴嚴實得很,個人檔案比祝餘家裡還乾淨,查不出什麼來。”
祝餘掀起眼皮瞟他一眼:“沒查翟昊父親收到的那封郵件的IP地址?”
“查了,查完更懵了。”薑柏歎了口氣,“可能是早做了反偵察的準備找人發的吧,那封郵件居然是從H市發出來的,彆說跟那個冒牌貨了,跟S市都看不出來半毛錢關係。”
祝餘放下手上的紙,想了會兒,轉向薑柏道:“你還記得黃琮的供詞嗎?有關他收到了寫著翟昊保鏢個人信息的短信那段。”
久遠的記憶被喚醒,薑柏表情空白了一瞬,隨即回憶起來:“啊,記得,怎麼?”
王叔均的視線也移了過來。
“我懷疑,發信息和發郵件的是同一個人。”祝餘一根手指輕輕點著桌麵,“或許可以查查發短信的號碼。”
薑柏顯然已經反應過來這兩者的關係,當即拿起手機給調查員發了一條消息。
三人前後腳走出市局,祝餘正準備去開車,就被身後一道聲音叫住。
他一回頭:“王局?”
市局大廳已經熄燈,王叔均的身形慢慢從一房黑暗中浮出來,像隻遊神一樣飄到他麵前:“白鷙現在……還跟著你們在乾吧?”
祝餘頷首:“一直在跟翟昊的案子。”
王叔均的一頭白發在黑夜中比他黝黑的膚色要明顯多了,祝餘看到那顆覆著銀白板寸的腦袋上下點了點,接著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祝餘,我總覺得,還是不要把他留在局裡得好。”
祝餘眼睛一眯:“什麼意思?”
王叔均鋥亮的皮鞋順著低頭的動作在地上碾了幾下:“你沒察覺什麼嗎?……對了,你當初是為什麼同意他進來?”
祝餘手往褲兜裡一揣,讓這個滾燙的山芋砸到了地上:“啊,是薑柏可憐那孩子,求我讓他進來的。”
王叔均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看向他,語聲帶了些嚴厲:“你跟我說實話。”
祝餘八風不動:“真的,不信您去問薑柏,他上回還吐槽我是不是看人家不順眼,都不多照顧……”
“行了,”王叔均揮揮手,扇斷了這人滿嘴跑火車的三寸不爛之舌,“你裝糊塗,我給你說明白。這小子絕沒有看起來那麼普通,當年孟槐抓他去研究時跟我透露過一些。”
祝餘就等他這句話,嘴皮子迎來中場休息,眼睛對準了他的臉。
王叔均一字一頓道:“白鷙確實通過了控元力測試,可是在那次測試中,他把測試用的元晶體全都吸收了。”
祝餘倏地皺起了眉:“吸收?”
“沒錯,和他在同一個實驗棺中的元全部憑空消失了。孟槐說,除了被人體吸收他想不出第二種可能。”
能吸收元,每每靠近都能觸動他的“測元雷達”……這貨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祝餘深吸了口氣,微涼的秋風像股水流一樣浸潤過他的鼻腔,再灌進肺裡,好像麻痹了他的供氧係統。
良久,他緩緩開口:“那王局知道孟槐在做什麼實驗嗎?”
“不會有違局裡的規定。”王叔均好像聽出了他存有疑慮的話外之音,沉聲道,“祝餘,你在我手下坐支隊長的位子坐了這麼多年,我相信你會誓死護衛清元局的鐵律,不會容許任何‘異端’滲透進隊伍。”
祝餘的麵容溺在濃稠如膠質的夜色中,看不清神情。
王叔均看著他:“你記住,我們的目標是把元徹底從人類文明中鏟除,孟槐也好我也罷,這一生都在朝這個目標努力。”
“王局,我……”
祝餘的話音被催命的手機震動聲掐斷,他無端地眼皮一跳,從口袋中抽出手機。
“喂。”
“杜衡在局裡嗎?”
上次通話是在中午,飯店環境嘈雜,祝餘把聽筒音量調得很大,這會兒還默認在那,白鷙一點不拖泥帶水的問話聲響徹在靜寂的黑暗中,效果堪比外放。
王叔均自然也聽出了他的聲音,當即神色一繃。
方才編排完的對象下一秒就出現在電話那頭,祝餘下意識地看了王叔均一眼,用儘可能不顯心虛的語氣道:“沒看見,怎麼了?”
“他沒回家。”白鷙低頭和手裡牽的孩子對視了一眼,簡短道。
“什麼意思?”祝餘皺了皺眉,“他要是下了班出去溜溜,不立刻回家也說得過……”
“他弟弟在家門口等著,他不可能在外麵瞎逛。”白鷙抽回了被小孩攥住的那根手指,走開了幾步,低聲道,“我問過張博石,他飯點之後就走了,就算晚高峰路上堵一會兒也該到家了。”
這話說的,就差沒把“杜衡可能出事了”禿嚕出來了。